“不知今日您老前来有何事?”亭中一老一少,隔着石桌坐着,不发一语,显得有些落寞,祭龙感觉浑身的不舒服,所以他要开了口。
“你该感谢我。”老人看着满园的红色,显得有些疲惫道。
祭龙起身,整衣,面色肃穆,侧身对着老人躬身行礼,道:“多谢您老今日出手搭救,来日晚辈定当报答。”
老人转过身,他看着祭龙的眼睛,道:“我不要你的报答,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上对天,下对地,身前有天君,身后有亲人,无违背之,单凭前辈吩咐。”祭龙恭敬道。
“很简单,”老人示意祭龙坐下,道:“凡你所过之处,就要留下印记。”
祭龙皱眉,道:“恕晚辈才薄识浅,不明白前辈的意思,还望前辈说的明白些。”
“你现在不用明白,”老人道:“你只要答应即可。”
“晚辈自当奉命,只是......”祭龙想问的是何为印记,但老人显然不想让他说出来,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是,我很惊异的是,你的师傅或者传授你武功的高人是谁。”
“正是......”
“平西侯?”
祭龙点头。依然保持着恭敬,虽然老是被打断话。
“是了。”老人略显褶皱的脸色舒展开来,双目精光一闪,嘿嘿道:“果然有些意思。”
祭龙凌然,他没有听出老人话语里的笑意,倒是满满的刺骨寒意。
老人思索了会,接着冷然道“三日后,你必须离开帝都。”
“为什么。”祭龙有些茫然道。
“因为,我不想在帝都再看到你。”刚才还显得如平静无波的亭中,顿时波涛汹涌,杀气四伏,震得祭龙从石座上站起,退出亭外,这才稳定了身子。
只是满身的颤抖,雪白的脸色,全身的寒毛早已乍起,他犹若被震动的豹子般,紧紧的看着身边的猎物。
双拳握起,而后伸平,几乎重复了无数遍,祭龙才算稳定了惊恐的心。
果然,传说中的存在,不可度量。
“为什么。”声音里满是起伏不定,祭龙颤声问道。他不敢相信,也从未想过,自己怎么会与这个老头有仇。
“帝都不欢迎你。”老人收起了杀气,褶皱再次布满脸上,平静道:“离开吧,再未得到我同意之前,不得踏入帝都半步,不然,我定杀你。”
没有杀气,但几乎让祭龙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我不明白。”祭龙歇斯底里,满目怒视。
“走吧,离开帝都,记住刚才答应我得事。”老人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道:“要不然,纵是千万里,我也要取你性命。”
声音飘渺,院中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年轻身影,双目无神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小亭。
一席春色,掩藏多少匆匆阑珊意......
“老爷,你刚才为何松了手。”刚刚消失在祭龙眼前的老人,出现在了一座破落的小院里,后面跟着一个略显驼背的身影。
“洛北,我改变注意了。”
身后的身影陷入沉默。
“云儿怎么样。”
“少爷在大营里安好,只是有些想老爷了,还有......”
“我知道了,你去吧。”老人苦笑了下,看着远方的天空,道:“随缘吧。”
......
荣王回到府中已是辰时末,以往的从容华贵气质早不知跑到何处,只见他直接跳下马来,推开旁边伺候的下人,大步向府中走去,荣王的一系列动作倒是惊住了下人,他们连忙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荣王正想跨过门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转过身,身后紧跟着的管家史从司差点撞在他身上。
“史总管,宋夫人和晓雨可还在府中?”荣王道。
“王爷,奴婢正向禀告王爷这件事那。”身后的史从司道:“今日早晨,宋夫人和宋小姐和华妃吃过早饭后,便自行离去,本来王妃想让奴婢派两个人送宋夫人她俩回去,可是宋夫人说她们母女俩想逛逛,也就没派人跟随。”
“王妃知道了还向我禀告什么。”荣王有点不满,跨过大门,向内府走去。
“王爷,奴婢本也觉得无事,可是自宋夫人走后,平西侯府来了两拨人,来寻宋夫人,一次是清晨宋夫人刚离府不久,第二次则是刚到辰时,这事惊住了王妃,王妃让奴婢派人去找,直至现在,还没有回音的,可急死奴婢了,王妃那边,奴婢还不知道怎么去交代。”
“也许宋夫人去别的地方游玩散心去了,平西侯府的下人也太没规矩了,这么急着让自己主人回府干甚?难道主人出府还要向下人汇报不成。”荣王微怒道。
“王爷有所不知,恐是祭龙祭公子回来了。”史从司躬身在旁边小声说道。
“祭龙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荣王闻言一顿,而后道。
“奴婢不知,平西侯府的下人无意间说漏了嘴,奴婢问了一句,那人也不知道祭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史从司小心说道。
荣王停下,想了会,转身对着史总管道:“你马上派个人去平西侯府,一是问问宋夫人可安全回到府中,二是把祭龙喊来,对他说,我有事问他。”
“是,王爷,奴婢这就安排。”史从司道:“王爷,王妃刚才已差人问过奴婢多次,说是膳房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王爷回府让奴婢给王爷说声。”
“你去给王妃说声,今日本王有事,不吃了,你端些点心送到书房,另外马上去请三位先生到书房。”话音刚落,荣王就一路大步向后院走去。
......
书房有点压抑,这是史从司的感觉。
他伺候荣王换了朝服,并让下人端来几碟点心,亲自放在四人的身边,而后倒退着躬身退出房外。
荣王端坐在上首,抿着手中的茶,润了下嗓子,道:“三位先生,可看了那封信?”
看三人点头,荣王神情变得有些严峻,先是简单扼要的说遍今日的朝局,而后语气沉重道:“今日朝堂之上,父皇龙颜大怒,已责令军部给出一个解释,并罢了赵坎离的王爵爵位,虽然今日父皇在朝堂上没明意上责备与我,但却在朝堂之上当众点明了这次战役是因为平西侯指挥不力的缘故。”
荣王下首依次坐着三人,最前方的是荣王的首席谋士梁琼,四十年岁光景,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额下留有短须,皮肤黝黑,一身青衣,他轻轻晃动下衣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双眉几乎连成一线,道:“王爷,此次明眼人就能看出,导致春狩失败的真正原因,是世家子弟们的擅自逃离,让本来还算稳固的防线,一下子溃散开来,若能再坚持一个时辰,强援就能到来。何况当时平西侯已不在中军掌控全局,而是被十几位高手牵制围攻,显然这次敌人的目标不是那些世家子弟,而是平西侯,为何皇上要特别说是平西侯指挥失策?”
“哼,很简单,因为皇上要给天下世家们一个交代。”坐在梁琼旁边的人道。此人姓成明钟,德州人士,其脸色俊朗白皙,双目炯炯有神,面无须髯,白衣秀靴,手持折扇,自有风度。
“不会这么简单,”梁琼摇了摇头,道:“如若把所有责任全都归结于平西侯身上,那蔡元厚那,黄龙卫大统领蔡元厚是知道并同意平西侯的计划的,这是否就意味着蔡元厚也好承担指挥不当的责任,但从今日朝堂上来看,皇上肯定了蔡梁侯及时的救援,给帝国挽回了一点面子。”
荣王有点没听明白,他保持沉默,示意梁琼继续说下去。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前方战事突变,依蔡元厚的个性,难道不会奏报给皇上吗?”
荣王程允永明白了,皇上实际上早已知道前方战事的变化,这就引出另外很重要的一点,皇上并没有召集兵部和自己还有太子去商议。
是皇上压下来了还是皇上默许了。
看似结果一样,但背后隐藏的可就大大的不一样。
荣王下意识的省略了前者,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至于后者,那就意味着皇上实际上是同意平西侯的计划的,或者说,起码在当时,皇上认为平西侯的计划是最好的,这也是没有召集太子和自己及军部商讨的原因。
但,如今皇上依然否定了平西侯的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帝心难测啊。
他突然明白了,今日太子为何沉默的原因。
成钟一愣,继而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而其旁边的孙固则陷入了沉思中。
“接下来,会如何?”成钟右手中的纸扇轻轻的拍了两下左掌,道:“现在,很明显的一件事,平西侯一个公侯还承担不了这此战役的全责,皇上如果想给天下世家们一个交代,最终要追究那哪一步?是南都,还是军部,或者是王爷这边?”
他没说铁卫,虽然铁卫大统领赵坎离被免了王侯,将成公侯,但在场的人都知道,皇上在护着赵坎离。
“军部在战前,就为皇上分析其中厉害关系,我认为军部不会承担什么责任,至于王爷这边,王爷勿用多虑,皇上顶多责备王爷举人不当,罚俸闭门谢罪。”梁琼右手中指轻轻瞧着扶手,音不大,但很有节奏,“这次南都,恐怕将有大的变动。”
“什么变动?”荣王不动声色道。
“既然一个公侯承担不了所有的责任,那就需要一个王侯站在前面来,这个王侯是谁,王爷一想便知。”
“岳承谦?”荣王惊道。
“恐怕是他。”梁琼点了点头。
岳承谦,出生于帝国超级豪门世家之一的岳家,其为当今岳家的家主。
当年,风家和岳家及已经消失在历史舞台里的李家是最早跟随程家起兵造反称王的世家,李氏豪门在帝国建立时风光无限,几乎盖过了当时的风家,只是后来李氏跟随四王造反,被当时的皇帝夷了三族,李氏一族彻底的败落。
岳承谦,岳王侯,身兼数职,其中就有南都领都卫长总理和西方战线统帅。
总理南都军政要务,总辖西方战线上的雪狼卫、八云卫、迅疾卫、凤鸣卫、熬广卫和凌云卫。
何为权势?何为重臣?何为国辅?掌控南都十余载的岳承谦也。
“如果吾所料不错的话,岳王侯请罪的折子恐已到了皇宫。”梁琼道。
“梁先生,你认为,皇上对岳王侯怎么处置?”荣王确实没有想到过岳承谦需要站出来,看样子,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王爷,这个吾不敢善自揣测。”梁琼道:“不过有一点,岳王侯不会有太大的事,皇上要保他,天下的世家也会保他。”
因为,自从当年风烈成太尉后,岳承谦隐隐成为了世家们心目中的首领。
当年太尉一职空缺时,岳成谦和风烈实际上是竞争对手,支持他俩的世家大有人在,只是后来风烈把风家所掌控的八云卫的所有将官的任命权都递交给了皇帝,这就意味着八云卫自此脱离了风家的掌控,不再存在于世家与皇室之间的模糊地带。
当时这件事让天下世家们大跌眼镜,后来皇上龙颜大悦,让风烈坐上了太尉一职,只是很有意思的是,后来皇上把八云卫的掌控权利转交给了岳成谦。
宦海沉浮点点,谁又说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