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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不要误以为穿裙子的季节是一个偏正词组。这六个败类的字,当然也不是春天或者三四月份的另一种说法。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网名。

有关这个穿裙子的季节,我三五句话真就讲不明白。他是青岛或者烟台或者其他某个城市的一个孤儿,来涧河是为了看他的网友,女的,网名叫飞翔的鹰。

穿裙子的季节和飞翔的鹰当初在网上具体都聊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他们两个人聊着聊着,穿裙子的季节就爱上了飞翔的鹰。飞翔的鹰告诉穿裙子的季节,说她早就有男朋友了,她男朋友的网名可爱极了,叫花头巾。穿裙子的季节说这没关系。穿裙子的季节就带上全部积蓄两千块钱,乐颠颠地来到了涧河,而且事先没有跟飞翔的鹰打个招呼。真是他妈的又傻又拽。

我和穿裙子的季节其实是同一时间来到涧河的。我在涧河北岸怀念我爷爷时,穿裙子的季节正在我那个叫彭瀚的哥哥开的浩瀚网吧上网。

穿裙子的季节简直就是个废物,他那两千块钱,居然连根带梢丢到火车上了。出了火车站,穿裙子的季节差点把自己的衣兜和裤兜都掏漏了,也只掏出三块七毛钱。穿裙子的季节东拐西拐,天知道他怎么就来到了我哥彭瀚的浩瀚网吧。穿裙子的季节是想在网上找到飞翔的鹰,天底下哪有这种巧合的事?

上网费两块五一小时。上了两个小时网,穿裙子的季节自然没能在网上找到飞翔的鹰。穿裙子的季节就来到收款处,跟我哥彭瀚说他只有三块七毛钱。我哥彭瀚说没关系,白上也行,心里却骂了穿裙子的季节一句什么。

穿裙子的季节和我哥彭瀚的对话,被一对上网的男女听到了。这对男女就都力道十足地看了穿裙子的季节一眼,然后又相视一笑。穿裙子的季节身体里的血液,就有一多半涌到了脸上,使浩瀚网吧里的温度稳健地增加了两三度。穿裙子的季节把那三块七毛钱放到柜台上,贼似的往外走。

穿裙子的季节当时不知道,相视一笑的那对男女,女的正是他要见的飞翔的鹰,男的就是花头巾。飞翔的鹰当时应该是没有登录QQ吧。

穿裙子的季节逃出浩瀚网吧时,他就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胖揍花头巾一顿。穿裙子的季节是这么想的:把他那两千块钱偷走的人等于把他推到了井里,这没什么太可恨的。太可恨的是花头巾居然敢嘲笑他,稀里哗啦地往井里扔石头,见过欺负人的,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穿裙子的季节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他就觉得小腹里边刀铰斧劈似的疼。穿裙子的季节就在心里念叨,阑尾阑尾,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呀。穿裙子的季节有慢性阑尾炎,一直靠打针、吃药维持。穿裙子的季节的念叨,显然引起了他的阑尾的高度重视,他的阑尾就一剜一掘地疼起来,疼得他冷汗泛滥,跟条落水狗似的。

我看到穿裙子的季节时,他正躺在地上打滚,十三个人——六女七男——围成个圈,手插着兜,在看热闹。

我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他是穿裙子的季节。但我既然是人,是那一撇一捺,我就必须上前帮他一把。

我说,哥们儿,哪不舒服?

穿裙子的季节呻吟着说,阑尾,犯了。

我说,走,去医院。

穿裙子的季节说,我,我,走不动,我,没钱了。

我的右手就挥过了头顶,我说,我有,哥们儿我有!

我就打了辆出租车,把穿裙子的季节送到了北岸医院。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救穿裙子的季节。我如果不救他,他就不会成为B某,杀死花头巾的另一犯罪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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