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面做实验用的，一种材料。”靳云鹏脸上都是笑容，又补充道：“以前也常送这个嘛。”
黑胖子交警不耐烦地说：“你他妈绳么材料？打开看看！”
靳云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十分平静地说。“大哥，以前跟你说过了，不能打开，一打开就变质了。”
“我说打开就得打开，废绳么话？”黑胖子交警的舌头有点问题。金尚猜想，可能小时候得过脑炎一类，当时的治疗又可能不及时，所以大概留下了一点点后遗症。
靳云鹏陪着笑，说：“领导，你看，你也挺忙的，拿着，拿着，就当请你喝酒了……”说着，靳云鹏又摸出一百块钱，迅速地塞到黑胖子交警的手里。
“滚犊子！你给我滚犊子！”黑胖子交警一声怒吼，满脸严肃，说：“下车！把后备箱打开，我怀疑你走私白面儿！”说着，又用电警棍重重地敲了车门两下。
我草！强龙难压地头蛇，遇上这么个玩艺儿，怎么办？
金尚顿时有些紧张了，赶紧下了车，说：“警察大哥，你看，我们也是老朋友啦，车上拉的东西，确实是医院里面用的实验材料，而且，确实也不能打开，一打开就报废了……”
“去！去！去！”黑胖子交警一把推开金尚，吼道：“你算干绳么滴？信不信我削你？”
金尚心里就不痛快了，暗想，你这样样子，是不是个真交警，都让人怀疑呢……没想到，那交警转身又对靳云鹏说：“增么着？我数到三，再不下车，我就定你个妨碍执行公务罪！”
黑胖子交警这口音有些怪，什么，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绳么”就成了“增么”……妈的，话都说不利落，还当的哪门子人民交警？光天化日，开你妈的什么玩笑？
金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克制着情绪，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黑胖子交警的脸涨得黑紫黑紫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又斜了眼对金尚说：“你把后备箱打开，把东西都搬下来！”
靳云鹏已经下了车，而且意味深长地看了金尚一眼，那意思是不要听他的。
“增么着？增么着？”黑胖子交警见金尚站着不动，气呼呼地抓了金尚的胳膊，说：“小白脸子，臭不要脸的东西，你敢跟我耍歪歪心眼子？”一边说，一边用力往后备箱的方向拉着金尚。
草，从娘胎里出来，还没有敢对我这样！金尚心中十分恼怒，说：“你不要动手，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看看，查我们的东西，也得让我们知道，你这交警是不是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连金尚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但他估计，这黑胖子交警的情商也不会认为是嘲笑。
“绳么？你说绳么？我这交警，是不是真滴？好嘛，你打听打听，在汤王城，有没有不知道我孙世德？诺，看看吧，看清楚了，孙世德，孙中山的孙，大千世界的世，朱德的德！”
黑胖子交警拿出工作证在金尚面前晃着，又高声喝道：“增么着？还有绳么问题？要木问题，那就让我查货吧，最近，汤王城地面上白面儿泛滥，老子今天宁可错查一万，不可漏查一个，快，别你妈磨磨蹭蹭滴……”
靳云鹏就站在孙世德身边，却搭不上话，他似乎也摸不准这黑胖子交警的脾气了，谁知道这个半吊子玩艺儿，今天在家出门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
倒是金尚心中十分冷静，他说：“孙警官，其实吧，我们这车里面，确实也没什么，你隔着玻璃，也看得清清楚楚。”说完，金尚又向靳云鹏使了个眼色，他的意思是再多拿一百块钱给这家伙，没准儿就能蒙骗过关。然而，靳云鹏并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只是面色苍白地傻站在那里。
“你们吧，看着也是挺机灵的两个人，也不像是那挣钱不要命的毒贩子，只是我想不明白，怎么就不知道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孙世德一边说，一边用手拉了一下后备箱的门。
孙世德也知道没有钥匙不行，又绕到左侧车门跟前，说：“老子是人民交警，又不是半路打劫的土匪，你不配合，我也不会粗暴执法，但是，这车上的东西，还是要查看，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搞的绳么名堂？”
孙世德拉开了左侧车门，弯下腰，伸头钻进了车里面。他一手撑在后座上，又探了半个身子到后面去看。
金尚突然有些担心，草，别他妈一手压到军用挎包上啊！
孙世德的腿短，上半截身子也短，伸进车里面，就显出了身子短的劣势。他又往前靠了靠，肥肥的屁股露在外面，金尚真想抬腿跺他一脚。
金尚越来越冷静，他看了靳云鹏一眼，这家伙仍然是面无表情，白白净净的脸上竟然浸出了细细的汗珠。草！金尚暗暗鄙视靳云鹏的小家子气，至于嘛，不就是一个半吊子交警嘛，也把你吓成这样？他能怎么样啊？他又不是咬人的老虎。
金尚正想转到孙世德的跟前，等着他从车里面钻出来，好与他套套近乎，却听见车里面一声惨叫：“绳么？绳么东西这是？妈呀，绳么呀……”
不等金尚回过神来，孙世德已经从车里退出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说：“绳么？绳么名堂？你们搞的绳么名堂？”
金尚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搅晕了，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孙世德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哆嗦着，说：“有那吓人的东西，怎么不早说？哎呀妈呀，差一点咬着我！”
孙世德一口一个“绳么，”听得金尚直想笑，这样的交警，简直就是给祖国和人民丢尽了脸。
靳云鹏忙跑过来，说：“怎么啦？怎么啦？”金尚赶紧拉了孙世德一把，说：“你看，你看，没必要嘛！孙警官，你没事吧？”
孙世德想站起来，挣扎了一番，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说：“说绳么？还说绳么你们？还没事？你那车上，有一颗人头，张着嘴，瞪着眼，要咬我哪，幸亏，幸亏我躲得快……”
“啊？”靳云鹏大叫，道：“什么？怎么回事？”
靳云鹏显然是不认为车里面会有人头。但金尚已经想到了双尾龟，难道这死胖子看到了龟的头，一时惊吓，产生了幻觉？
金尚忙说：“不碍事，不碍事，一定是看花了眼！那是一只龟啊！”
孙世德使劲揉揉眼睛，说：“哪是龟？就是人头！”
金尚伸手从车里摸出了双尾龟，说：“就是它，绝对没有死人的头！你一定是看花了眼，或者，一时被这东西给惊吓到了！”金尚用左手托着双尾龟，晃了晃，说：“这是给癌症病人做药物试验用的，在医院里，我们叫它实验动物。”
“我说二位，唉，”孙世德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又抬手扶正了帽子，说：“我说你们二位，你们到底是干绳么地？车上拉着一个王八，多瘆的慌？”
金尚把双尾龟抱在怀里，说：“孙警官，你可能不了解我们的工作特点，医院里嘛，就是这样，有些治癌症的药，给病人用之前，先用在乌龟的身上，我们在医院里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你们猛一下子看这东西，确实害怕呀，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乌龟呀兔子呀猪啊狗啊老鼠啊，在医院里面，都是很常见的实验动物，有好多毒性很大的药，用到病人身上之前，都是先用在动物身上！”
靳云鹏也算缓过了精神，终于开口说话：“孙大哥，这些东西，看着凶，其实呢，也没什么，又不吃人，又不咬人，习惯了是一样，对吧？”
金尚看了靳云鹏一眼，那意思是让他少在这方面解释，万一前言不搭后语呢？靳云鹏又说道：“孙大哥，你也起来吧，吓你一跳吧？”说完，靳云鹏伸手拉起了孙世德。
“走吧你们，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孙世德挥挥手，头扭向一边，像是不愿意再看到这两个人。金尚觉得他这口音实在搞笑，“走吧”完全是“揍吧”。孙世德看靳云鹏还站在原地未动，有些急，说：“走啊，增么还不走？快走！快走！”
靳云鹏上了车，又立即打着了火，金尚对孙世德笑笑，说：“大哥，再见啦!”
“最好，不要再让我遇见你们，真是倒霉透了，真是……”孙世德努力地走了两步，像是还有点腿软，又原地站住了，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金尚说：“没想到，把这小子吓成那样！估计，他以后不敢再查你的车了！”
靳云鹏并不搭话茬，而是两眼死死地盯着前面，像是担心前面会突然出向什么东西挡住去路。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依然有细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
金尚问：“是不是去任何一个城市，都有可能遇上这样的情况？交警在郊区查一查外地来的车辆，差不多也算是挣点额外的收入吧？”
靳云鹏又稳稳地开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开口说话：“我的亲哥，你快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车里面看到人头？我们怎么看不到？我现在就担心，万一哪天我开着车，猛一回头，也看见后座上有一颗人头，我怎么办？你别让我哪天车毁人亡啊！”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他是幻觉，”金尚很不自信地说：“你若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停车检查一下，车里面本来没有人头，谁知道他怎么就说看到了人头？”
靳云鹏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从后视镜里看了金尚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金尚说：“你认为我施了什么法术？我可没那个本事！”
“以前，我不相信这样的事，”靳云鹏脸色苍白，道：“但是，通过这几次意外，我真相信了，你是一个阳气很足的人，但我不明白，那个黑胖子交警，为什么在我们车里面看见了人头，我也知道我们车里不会有人头，你也不可能把一颗人头带在身边！可是，我相信，那交警不会是眼冒金星吧？就算是眼冒金星，也不至于把乌龟的头看成是人头吧？”
这事情之中的逻辑就有些乱了，要说有颗人头，现在也不是在车上啊，明明是放在宋老板卧室的天花板上了，谁知道那死胖子又在车里看见了人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