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清为什么,路上有那么多的闲人,还有那么多不守交通规则的农用汽车。金尚努力地让自己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
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工作了,不,确切地说已经下决心与靳云鹏这家伙一起干点挣钱的事情了。若想与这个满脑子奇怪想法的FJ男人共事下去,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要保证开车之时聚精会神……
金尚为这个主意而得意,论智商,我不比他低呀,我凭什么比他穷?金尚似乎比较反感这个“穷”字,郭喜来马上就要在省城买房子啦,我怎么还摆脱不了一个“穷”字?
郭喜来的母亲郭彩云是被我亲爹扫地出门的女人,按说我应该比郭喜来的出息更大才对。
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在瞬间的兴奋之后又让金尚感觉万分龌龊!大娘郭彩云对我不错呀,我怎么可以这样臆想?
金尚又一次陷入苦恼之中,他担心自己这种在面对财钱之时的无底线无气节会毁了人生大事,有多少人都是在钱财面前把持不住而自毁人生嘛!
睡梦之中的靳云鹏突然有些急促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做恶梦,他的脑袋动了动,嘴巴咧了咧,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继续他的美梦,也有可能是在继续恶梦。金尚迅速地回头看了靳云鹏一眼,心中暗想,****这一行,提心吊胆是正常现象,毕竟他也是在利用别人的贪婪。
这是个复杂的男人,从事着更加复杂惊险的营生,这需要非同寻常的智商,更需要心狠手辣的伎俩……金尚还没把靳云鹏的问题想清楚,这小子却醒了,说:“尚哥,我睡觉,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不会,你继续睡,继续睡……”金尚吱吱唔唔地说道。
“尚哥,你是不是,带了个活物在我们车上?”
我草,他怎么知道?这小子看上去憨不啦叽的,怎么也跟神仙一样?金尚忙问:“你怎么知道?你发现什么啦?”
“梦见的嘛!昨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很少有这样的梦,那老秃驴说,我屋里有一只龟!刚才,我又梦见了这个事,还是那老秃驴说,我车上有只龟,看来,我的财运来啦……”
一番话,金尚直听说浑身冒汗,那秃驴和尚怎么连这个都能预料到?金尚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靳云鹏清清了喉咙里的浊物,又问:“尚哥,你是不是把龟带在身上了?云升摔了镯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带着那只龟?刚才,我梦见了他,那秃骗说我请人搞了歪门邪道,又纠正说是一个高人才能施散的法术,他说,是我让他一大早就损失了一万多块!”
“一万多?真值那么多钱?他的成本应该没这么多吧?”金尚像是一下子开窍了,又问:“他那成本要是一万多,卖给别人的话,那得多少钱啊?”
“差不多吧,那个镯子,应该能值一万多块,你想想,如果顺利卖出去,估计卖个两万多块,应该没问题,一半子的利,应该没问题!”说着,靳云鹏左右找了找,像是要找那只龟。
还好,靳云鹏只是左右找了找,并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又道:“老秃驴还说,他一辈子玩石头,从没失过这样的手,虽说是做梦吧,可是,那秃骗说的很是那么回事,不过,我最关心的不是他那镯子,你想想,一个摔坏了镯子,再值钱,还有什么意义?我关心的是他说我的财运来了,哦,如果真的来了,我倒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他……”
你妈的,这是什么鸟人?
这又是******什么逻辑?
东边日出西边雨啊,不是深更半夜要动手的架势了,现在倒要考虑着找机会谢谢他?
搞不懂,真搞不懂你们这些FJ商人的心思。
金尚忙说:“我是养过一只龟,但不在我身上,我放在研究中心的那间宿舍里了……”
没想到,靳云鹏果断地说:“尚哥,你应该是在撒谎,你可能不知道云升和尚这个人,他预测事情还是很准的,我刚才梦到他,那就是他一定在跟什么人说这个事,他有一定的功力。我知道他的底细……”
嗯?金尚摇摇头,突然感觉自己很蠢,为什么要说那龟没在身边?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靳云鹏说:“尚哥,你想想,那秃驴要没一点本事,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托了关系找了人,又花着钱,只求见他一面,最终目的就是找他预测前途。”
你妈的你终于说实话了,云升和尚的这些底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靳云鹏继续说道:“你想啊,如果没有那些迷信他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把那么多真真假假的古董,以离谱的价格卖出去?”
金尚瞟了一眼里程表,说:“到了,差不多了!”说完,手脚麻利地靠路边停了车。靳云鹏下车,绕到左侧车门跟前,说:“怪不得宋老板大老远地把你给挖了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金尚懂了靳云鹏话中的意思,说:“看来,你是把我当成一件古董来奉承呢,你们这个行当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察颜观色的高手,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金尚坐到了靳云鹏的后面,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私底下用手摸了摸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这家伙竟然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天,它会不会与我心有灵犀?知道靳云鹏刚才在说它,所以它没有一点声响?
靳云鹏把车拐下了331国道,眼前的景色顿时感觉不一样了。原来,331国道旁边浓密的法国梧桐后面就是一片错落起伏的各色房屋建筑,远处山坡上直直地飘着股股灰白色的烟,一座雕梁画栋的石牌坊,上书金黄色的“瓷都古镇窑匠营”。
“从这牌坊往里走,就是这镇上最重要的商业中心啦,小地方的建筑都是这样不士不洋,大杂烩嘛!”靳云鹏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指指点点。
金尚倒有些担心这家伙把车开到路边的水沟里去。
靳云鹏说:“再往山里走,基本上都是前店后厂的模式,以家庭为单位的瓷器工作室,临街的二层楼是工作室,后院都有几孔窑,以后有机会再来细细地看……”
二人下了车,为防止靳云鹏发现双尾龟,金尚把军用挎包放在车里。靳云鹏走在前面,说:“这镇上有家羊汤馆,我们去尝尝!”
金尚点头,与他并肩向前。
走了大约一百五十多米,果然是一家羊汤馆,三间门面,门前一口巨大的铁锅,灶堂里正烧着成年男人胳膊粗的木头,锅里面翻滚着整副的羊骨架,高大的烟囱跟前的地上扔着白森森的羊肋骨。
金尚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骷髅,那个放在宋老板卧室里天花板上的骷髅,谁知道这大铁锅里煮着的是什么骨头啊……
“靳老板,里面请!”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了靳云鹏,马上热情地打招呼,“靳老板,最近去哪儿发财啦?”
“发财?发棺材!”靳云鹏说:“两碗羊汤,四个烧饼,再来六两拉羊脸儿……”
金尚抬腿迈上台阶,却发现这羊汤馆连台阶上都油腻腻的,粘得鞋底子“哧哧”地响。金尚在门厅里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跟前坐下,那中年男人却不急着端上羊汤,而是凑到靳云鹏的耳边说:“靳老板,生玩,要不要看看?”
生玩?我靠,一定又是假古董行里的黑话!金尚虽然不懂个所以然,但也坚定地认为这“生玩”二字就是指手中有货……
靳云鹏不耐烦地摆摆手,嚷道:“饿死了,饿死了,快快上羊肉,吃了再说!”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好勒”,转身去端羊汤。
金尚发现,这羊汤馆的老板,中等身材,衣着讲究,还真有些不同于平常所见的餐饮界小老板。
而且,这中年男人面目算得上端正,腿脚算得上麻利,浑身透着一股子杀气,看上去倒像是个当过兵的人。
金尚看看靳云鹏,问:“什么是生玩?”
“就是生瓜蛋子!”
什么生瓜蛋子?分明是在胡说!金尚转身去看这店内的陈设,妈的,倒也不像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嘛……靳云鹏低了头“哼哼”笑两声,说:“仔细瞧着就是啦。”
“靳老板,今天看样子运气不错呀,一看你是做大卖买的人,少年得志,年轻有为……”中年男人托着个木托盘,一边奉承靳云鹏,一边边放下两碗奶白色的羊汤,放下一个土黄色的柳条小筐。里面是两个烤和焦黄酥脆的芝麻烧饼。紧接着,又放下一盘淋了辣椒红油的凉拌羊肉,浅笑着说:“靳老板,今天,你不来的话,我倒真有可能,让别人拿走……”
“这话让人嗝应!怎么听都嗝应!”靳云鹏不看那男人,也不看金尚,而是扭头朝着窗外看街上的光景,又道:“若真是好东西,你还用得着这么上赶着巴结我?”
中年男人就那么面带微笑地站着,看看靳云鹏又看看金尚,最后在与金尚的眼神相撞时,有些友善地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表示了欢迎。靳云鹏继续说道:“HB帮,******,HN的洛阳帮,SD的德州帮,随便闭着眼拉一个,哪一个不比我财大气粗?哈哈,对吧?你们不是常说,我们FJ,乃蛮夷之地嘛!”
“老弟,可真会开玩笑,现在这样的社会,谁还会以哪省哪市论英雄?我是个粗人,手里面有好东西,也想着借此机会交下个朋友不是?”中年男人拉了把椅子,在靳云鹏一米之外的地方坐下了,他跟前那张桌子上是一对喝过羊汤的夫妻留下了碗筷与调料盒子一类东西,
金尚担心那桌子上的油污会粘住这老板的衣服袖子,他却显得十分小心,左手抱着右胳膊肘,有些别扭地坐在那里,说:“靳老板,你说的那些帮,我哪敢跟他们交手?就怕让他们联手做局把我给涮喽,要不,我怎么偏偏等你来呢?我这人做的是小本生意,手里有硬货,也不着急,又不等着资金周转,又不等……”
中年男人貌似还想说什么,却见三个穿了皮衣的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胖得好像没脖子的小个子男人走在前面,没头没脑地说:“三碗羊汤,六个烧饼,一个脸儿,一个杂儿,老规矩……”
“好勒,”中年男人答应着,小步快跑地离开了靳云鹏和金尚的饭桌。靳云鹏看金尚一眼,说:“吃饱喝足,好去汤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