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表情严肃,突然又问:“你这本事,跟什么人学的?”
“哈呀,主任您还不了解我么?”金尚忙说:“我哪有什么本事?也许就是碰巧了嘛,我这段时间为他的后事出了不少力,他也应该感激我才对嘛……”
宋老板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说:“若不是有高人指点,你怎么会想到给他置办香炉、烛台?这些事情,连我都没想起来,我也是太拿他不当外人啦,本以为……唉,我们这些学西医的人,从来都认为人死如灯灭,谁会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事儿?嗯?对吧?”
金尚就知道宋老板这是被冯尔禹折腾怕了。人,往往就是这样,在事过之后越想越害怕。此刻,他一定是在回想他老婆刚才那一阵子的反常情况。也许,这老人家现在正想不明白哪,自己的老婆怎么就被冯尔禹的阴魂给缠上了哪?自己好歹也算是知名专家啊,怎么就遇上这样的怪事?
宋老板一脸的复杂神色,突然问道:“你学的也是西医吧?你怎么就知道用烟头炙那两侧的穴位?你应该是一个懂法术的人!”说完,宋老板站起身来,步履沉重地回了后院。
说实话,金尚有点不适应宋老板的这种情绪变化,也赶紧往外走。他憋了一泡尿,需要赶紧把水放掉。心中却骂道,老王八蛋,真你妈够呛啊,你怎么就不提那套房子的事儿?冯尔禹借着你老婆的口,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就是要把那套房子送给我呀,难道你还有什么心思?
从前厅出来,金尚直接回了东厢房,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撒尿。完事之后,金尚猛一转身,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黑黑的人影!
老板刚刚怀疑我会什么法术,这不会是他派人来试试我的功力吧?金尚赶紧收了家伙,拉上裤子的拉链,出了卫生间。
那人影说:“我,可进你的房间吗?”
哇哇呀操,宋珍妮!
“请进,快进来吧!”金尚忙说。
宋珍妮问:“人在房间里,为什么不开灯?”
“哦?哦!我过一会儿就出去,还有另外的事情需要我去做。”说完,金尚赶紧开了灯。
宋珍妮又问:“你不吃饭?这个时间,不是吃晚饭的时间?”
虽然中文不那么流畅,但饱含其中的感情成分还是有的,这就让金尚的心里充盈着好感,他忙说:“当然吃饭,街上好多吃饭的地方,随便吃一点就可以啊,不用拿出专门的时间来吃饭。”
宋珍妮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金尚的话,又道:“我就是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法术?我婆婆为什么一下子清楚了过来?”
清楚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想说清醒了过来吧?金尚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说,你婆婆为什么能够意识清醒吧?”
宋珍妮点点头,说:“是的,你进卧室以前,给她吃了一片Valiumlibrium,但是,你也有看到,她说话的样子还是像别人的语气,你的做法很神秘,我想跟你学学方法,或者,让我认识你的师父也行,你的法术是不是跟功夫一样?”
这才是一个极度迷恋中国文化的狂热分子!说白了,这样的老外确实应该属于一根筋!金尚摊开两手,摇了摇头,说:“我们这个国家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神秘,只要我们稍稍尊重一下逝者的亡灵,一些奇怪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可是,”宋珍妮打断了金尚的话,说:“我眼前已经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因为我婆婆被那个人灵魂附体了,我公公让我的先生,还有我的两个孩子都住到了酒店里,刚才我问这件事,我公公说,让他们在外面先住几天,等家里好转了再回来……”
“这也是为了你的先生,还有两个孩子的安全着想,你公公的做法,应该有他的道理。”
“可是,我公公这个人是个****主义者,对,应该是专治。”宋珍妮有些痛苦的样子让金尚觉得好笑,或许她正苦恼于不能正确表达心中的意思。她说:“在这个家庭里,他不允许我的婆婆发表正确的意见,也不允许我的先生提出建议和看法,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给我下一个定论,我们这边的事情你不太懂!”
金尚盯着宋珍妮的眼睛,她竟然是快要落泪的样子。金尚忙说:“你的公公是一个医学家,他在救治创伤方面很厉害,手下管着好多医生,又是好几所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就是Graduatestudentmentor,他也可能是把这种工作中的习惯,带到了你们的家庭生活中。”
宋珍妮摇摇头,叹了口气,反问道:“Graduatestudentmentor?”金尚忙点点头,心中暗想,你个傻大妞儿,你哪里懂得宋楚材的道道儿啊?你要知道他赚钱的手段,你还怎么活?你还活不活?
“我感觉,我的婆婆在我公公面前,没有尊严,像一个仆人,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国家的男人和女人之间,为什么地位不平等?”宋珍妮的思维方式确实不一样,这怎么又扯到男女平等问题上去了?
金尚忙说:“这是特殊国情,也不是男女不平等,不过是极个别现象。”
“你在回避我的主要问题,我想听到你的真话,我的公公是一个怎样的人?democracy?gentleman?toleration?”
金尚的脑海中迅速地把这些单词翻译过来,依次是民主,绅士,宽容!你妈呀,你的要求也太高了些吧?你跟一个新时期的土豪讲什么民主?我一个穷吊丝青年跟他这个大老板怎么讲民主?
“嗯嗯,差不多,他的身上,基本上,都具备这些,特点。”金尚越说越没信心,连自己都感觉别扭。
宋珍妮十分勉强地笑笑,说:“你们这个国家的人好面子,我理解你的难处,你一定是在挑选好的定义来评价他,你担心我会出卖你,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卖朋友,我不会出卖对我讲真话的人……”
唉唉,这傻大妞儿简直就是一根筋啊!你就是剁下一根手指头向我起誓不会出卖我,难道我就把老板的实际情况告诉你啊?过一阵子你拍拍屁股走人啦,我在老板手底下怎么活?
“我的要求很小,让我学会你的法术,我要让我的两个孩子回到我身边,我不能跟他们分开,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搞明白。”
金尚赶紧摆摆手,说:“很遗憾,我真的不会法术,你想啊,我要会法术,还会在你公公面前低三下四?我就是一个医生,一个还不能单独执业的医生,我们这儿叫实习生,就是廉价劳动力,Medicalinterns!”
宋珍妮的眼里泛起了泪花,但她的脸上保持着微笑,这就是宋老板的家中有一个洋儿媳妇的好处。想想吧,这要是一个国产儿媳妇,哪有这么好糊弄啊?
金尚正在得意之时,梁洁打来了电话,问:“你干嘛呢?”金尚一听,心中很不爽,说:“没干嘛啊!”梁洁的口气依然强硬,说:“没干嘛?那怎么也来病房啊?今天晚上是你跟靳云鹏值班,医生们太忙了,夜班排不开,你忘记啦?跟你说过的,怎么回事啊?还要主任亲自再跟你说一遍?”
操!这就是女人与女人的差距,这就是国产女人与洋女人的差距!金尚张了张嘴,又看了宋珍妮一眼,说:“我知道啦,马上过去!”说完,迅速地挂掉了电话。
宋珍妮听得一知半解,问:“你的领导?”
金尚摇头。
“女朋友?girlfriend?”
金尚赶紧用力摇摇头,说:“同事,colleague!”
“如果她对你不够友好,你应该让她知道你会法术!magicarts!全世界都需要这样的人!我已经明白了,你在我公公的团队中很重要,那个人自杀以后,我公公委托你去处理,这不就说明,你很不一般?”宋珍妮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容易解释。金尚只好说:“病房里有病人需要我,我要去值夜班。”说完,金尚走到了门外,站在门口等着宋珍妮出来,他好把门锁上。
没想到,宋珍妮说:“你去吧,我要在这里安静安静。”金尚无语,只好提了自己的双肩包走人。刚走出几步远,宋珍妮又问:“你帮我婆婆驱走了鬼魂,你的老板算不算你在加班?”
这泥妈什么逻辑?算不算我加班,哪是我说了算的事儿啊?金尚出了大门,开车前往医院,心想,这个洋妞虽说不是个恶人,却也不能过多接触,她的问题太多,话也太多,万一让宋老板知道了,岂不是麻烦?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宋老板,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哪天就把冯尔禹的那张遗嘱给我啦,那套房子不适合我去住的话,完全可以出租嘛,万一遇上宋珍妮这样的洋租客,我收的租金还高哪,那就相当于我多了一份工资收入啊……
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做洋人的房东,金尚就选了一家洋快餐店,吃了一个洋套餐,又撕了一点鸡腿肉喂双尾龟,它却不吃,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金尚拍拍双尾龟的背,悄悄地说:“伙计,你要明白我眼下的处境,就输送一点法力给我吧,你想啊,我要真有了法力,老板岂不是更离不开我啦?我要得到了那套房子,咱们也算在这省城有个立足之地了嘛!”
双尾龟伸出了长长的脖子,在那条鸡腿上嗅了嗅,又慢惭地综合回壳中……金尚来到医院,把车停在创伤中心的楼下,提了双肩包上楼。电梯在6楼停住,却又不开门,像是出故障了。
金尚赶紧拿出手机打靳云鹏的电话,几声盲音之后,通了,金尚说:“电梯出毛病了,我被困在6楼哪,快给物业打电话!快啊,急死我啦!”
奇怪,靳云鹏怎么不说话?金尚说:“喂,你听明白没有?我快急死啦,快来救我!”
“救你?”电话那边终于说话,“怎么救你?”
妈呀,这不是靳云鹏的动静儿啊,这是谁?
“什么人都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你!”
啊?金尚一听,后悔得要死!要知道这样,我走楼梯上来多好?我现在可是经不起任何折腾啊,谁知道哪个死人不散的阴魂会缠在我身上?
“你得想想办法让老板就范!他坚持不了多久!你得动动脑子嘛!干任何工作都不能埋头傻干,对嘛?埋头傻干的人,只能是越干越傻,你不一样,你是一个天赋秉异的人,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中你来接替我么?”
你是谁?金尚听着电话中的腔调太熟悉!但他也知道,这明明是跟靳云鹏通电话,这腔调怎么是冯尔禹?
“老板已经离不开你了,但是,还有更重大的事情等着你,老板要去看看我的地盘,你想想怎么办吧?洞里的事情,事不宜迟,你下手晚了,有可能就成别人的啦!”
不会吧?难道冯尔禹的阴魂刚刚从金家花园街17号的后院出来,此刻又附到了靳云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