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方,哪能随便就能砸出一个坑啊?洞库中不全是石头么?还会有什么秘密?金尚搬起那块石头一看,刚才砸出来的那个窟窿有些吓人,一股混浊的味道弥漫开来……
一个人在这里,确实不安全,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这要是大面积塌陷喽,我岂不是要掉进深不见底儿的万丈深渊?金尚赶紧双手合十,后退了几步,直起腰来,对着洞库门口保险柜的方向拜了拜,说:“师兄保佑我吧,但愿这个发现不会给我带来噩运。”
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致命缺点就是好奇,而好奇的核心是贪婪……用强光手电往那窟窿里一照,金尚不由得一阵紧张,只见那窟窿下面的洞大约有一米多深,东西一米多宽,南北走向貌似更长一些。
在任何陌生的环境中,金尚都能够保持正确的方向感,这是令他最自信之外。此刻,他以洞库中的两排粗瓷缸的方向做参照,由此判断这个刚刚砸出来的窟窿下面,应该是一条南北走向的长形通道。
窟窿底部十分平坦的样子,同样是一层雪花样的陈年旧物……金尚在部队当兵时,也参观过五十多年前修建的战备坑道。但那些军用坑道里面十分干燥,地面上根本见不着盐花。要这么说,这下面的通道,应该不是金台总医院的人干的吧?年代应该很久了吧?
金尚凑近了窟窿口闻一闻,不过是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当然,没有臭味就好!没有臭味说明里面不会有腐烂的东西。不过,金尚还是不敢继续贸然行动。他果断地搬起刚才挪天的那块石头,重新压住了那个有人头一般大小的窟窿。
吉凶未知的事情,千万不能急于冒险去办。金尚暗暗告诫自己,万一沼气中毒呢?我要死在这儿,那得多长时间以后,才有可能被老板发现啊?探险不等于玩命,我的小命只有一条,在这个事情上犯不着……金尚锁了洞库的门,来到院子里抽了一根烟。
太阳已经不在头顶上了。腊月里的日头就是跑得快啊,过了正午,马上就没了温度。金尚觉得身上有点冷,也可能是过了中午的饭点儿还空着肚子的缘故。
开了小院的门,金尚把车开出来,停在路上,又小心地把小院的铁门锁上,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计划好了,先到外面吃点东西,再找一个卖香炉烛台的地方。
看在今天那洞中发现了窟窿,那窟窿中又有地下通道的份上,金尚决心以后每一次来这个洞中的时候,都要恭恭敬敬地在冯尔禹的灵位面前点上香烛……万一呢,万一那套房子在几年之后的哪一天,真的成了我的财产呢?
一想到哪套房子,金尚的心情就激动起来,他开车出了医院大门,特意选了一家湘菜馆,点了两菜一汤,算是正式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又连跑了几家超市,终于买到了一对黄铜烛台一个镀铜香炉。
这三样东西花了一百五十块钱,黄铜烛台要八十块钱一对,一个镀铜香炉竟要七十块钱。唉,金尚转念一想,还是从长计宜吧,只要你能保佑我以后顺顺当当地外出给老板送货,今天破费这点小钱算什么?
路过一家瓷器礼品店的时候,金尚突然觉得应该买个用来装大师兄骨灰的罐子什么的。该花的已经花了不少,还在乎这一点?干脆就让大师兄在那个世界里高高兴兴地吧……
进店之后,金尚有些犯难。店老板问需要点什么啊?金尚张了张嘴,说:“路过,看看。”老板像是没了情绪,就没再言语。
金尚暗想,我需要什么,也不能跟您直说啊,什么器物用来盛放骨灰最合适?估计我一问这个,老板非得把我撵出去不可……金尚在货架之间转来转去,正准备离开之时,一眼看到个小孩子脑袋大小的青花瓷罐子。
胎薄,色白,上面画着“江翁独钓图”,题着两行不伦不类的诗。这罐子有肚儿,线条流畅,渐渐收口,上面带着一个瓜顶寿桃钮的盖儿。
金尚忙托了那罐子,走到老板跟前,问:“这是用来装什么的?”
老板是个矮小的胖子,年龄在六十多岁,秃顶,短粗眉毛,单眼皮,细长眼,脸有些浮肿。他抬头看了金尚一眼,说:“茶叶罐子么,放个糖果零食也行,放案头上做个小摆设也行,正宗景德镇官窑,这都是……”
“哎呀,要这样的话,我更买不起啦!”金尚赶紧制止了老板的介绍,说:“我就是想买个盛东西的物件,也不用太高档,穷人嘛,太高档的东西哪买得起哟?”
老板摘了老花镜,仔细瞅瞅金尚,说:“诚心想要的话,就给五十块钱,我这店里,也不指着这小东西挣钱,这类小摆设,遇上有缘人,喜欢了,就拿去,几十块钱,谁还好意思再讲价?”
嘿,老板会说话,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一个人,说出话来,让人毫无抵抗能力啊!金尚二话不说,赶紧从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老板,说:“以后我要有机会,还真得多来请教请教。”
老板笑着收了钱,却不再说什么。金尚把青花瓷罐子装进了方便袋里,猛一抬头,竟被老板身后墙上的一副对联吸引了。上联是“风来大雅能容物”,下联是“雨过天青不染尘”,中间是一副画,题着“焚香读经行乐图”,正上方是一块栗子色的匾,上面阴刻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大雅堂。
我勒泥个妈呀,这小店不会也是做靳云鹏那一路生意的吧?金尚一走神,那老板就笑了,问道:“这位小兄弟,也是字画圈儿里的人么?”
金尚忙摇头摆手,说:“不是,不是,就感觉你这副对联写得好,内容好,让人眼前一亮呢。”说完,金尚赶紧转身离开了。
回到医院,轻车熟路地来到洞库之中,摆开了烛台和香炉,点了蜡烛,焚了香,把骨灰袋子装进青花瓷罐中,又烧了纸,金尚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有了这烛台和香炉,大师兄的骨灰又有了这青花罐子盛着,哪里还需要放进保险柜里?直接摆在洞库的最里面,不是更妥当?凭他什么人来这里,一看见这烛台香炉,自然也会知道这青花瓷罐子是祭奠亡人之物,若再看看这罐子里面的这小半袋子骨灰,差不多也要吓尿了吧……
金尚开始得意起来,这不就是为那个砸出来的窟窿做掩护么?难道这是天意?命中注定我在这洞中发现点什么东西?这一刻,金尚已经坚定地认为窟窿下面,那条未知的暗道中,应该有点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发现。
人嘛,有时候一定要相信预感,兴奋的事和悲催的事在发生之前,一定会让你有所预感。如果你是一个心细之人,预感来临之时就会强烈一些。如果你是一个混沌的人呢,那个异常的感觉可能就会稍纵即逝。
也就是说,预感人人都有,关键是看你有没有在那一刻领悟到……金尚把骨灰罐子挪到了中午时分挪开的那片空地儿上,又特意挑选了几块稍稍平整的石头,算是砌了个台子。骨灰罐子朝着洞库门口的方向,东西两侧摆上了炉台,中间摆上了香炉。
这一刻,金尚突然想起了郭丁丁,如果哪天要来这里看看窟窿下面的秘密,也只有请郭丁丁来助阵啦,一般的人也镇不住哇。金尚一想起郭丁丁,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叔也算一把年纪了吧,谁会想到他又梅开二度了呢?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啊?为什么会招一个女老板的喜欢??
金尚正在傻笑,手机响了,宋老板打来的!妈呀,老板又有什么事儿?金尚赶紧接了电话,宋老板说:“正忙着呢吗?”
金尚忙说:“主任,你好,我啊?哦,还行,刚忙完!”
宋老板似乎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刚忙完,说:“你到我家里来一趟,要快,没开车的话,就打个车过来,要快,一定要快。”
宋老板像是很着急,挂电话的时候又像是身边有人在催他。金尚心中一阵剧烈跳动,唉唉,这才是吉凶未卜啊,谁知道老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金尚赶紧出了洞库,锁好两道铁门,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到金家花园街17号院。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已经落到了远处的高楼后面,17号院门前的这条街上没有一点阳光,只剩下那种说不上来的阴冷。
大门紧闭着,那把锁在寒冷的风中摆动着。
金尚有钥匙,开了门,迈过门槛之后又随手关了门。这也算是金尚在宋老板的这个家中养成的习惯。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不随手关门怎么行?
前院静悄悄的,前客厅的门大开着,金尚直接进了后院,宋老板像是已经看到了金尚,忙从屋里跨到门外,摆摆手,说:“哎呀,这么迅速。”老板的脸上挂着他的招牌式的微笑,金尚迈上了门前的台阶,老板却示意到院子中间说话。
金尚只好跟了老板往前院走,宋老板说:“找你来呢,也是想讨个主意,从半个小时前开始,我爱人有点不正常啦,”说到这儿,宋老板左右看了看,说:“唉,咱们到客厅说话吧。”
宋老板进了门,绕过那架屏风,又把前门关了,在靠近屏风正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却又沉默起来。金尚搞不懂宋老板想要说什么,你爱人怎么个不正常呢?
难道有谁的阴魂已经找上她啦?会不会是你这些年害人太多,那些冤魂就拿你老婆下手啊?真要是这样,那还了得啊?金尚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中,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汗珠。
宋老板思考了片刻,终于又开口说话:“你是累了吧?怎么出这么多汗哪?”金尚抬手抹了一下,又把手上的汗拍在了后腰的衣服上,说:“没事,没事,我没事。”
宋老板不慌不忙地笑笑,说:“今天大半天都是好好的,客人们走了之后呢,她突然就不正常了,急躁,话多,说得都是不相关的事,我能听得出来,我爱人是在学着冯尔禹的腔调说话,说得都是最近的事,你把冯尔禹的骨灰放到哪里了呢?”
金尚的额头上已经没有汗了,但金尚听完了宋老板的话,感觉后背上已经出了汗,又凉透了。虽然这个宽敞的大客厅里暖气很足,金尚却又觉得冷得不行。金尚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
宋老板说:“我也知道,以前我对冯尔禹关心的不够,可是,在他死了以后的事情上,我跟那个女警察也是有沟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公安部门的规矩办的呀……”
“主任,咱先别说冯尔禹的事情,还是先说阿姨吧,阿姨现在怎么样呢?”金尚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把那个可怜的女人解救出来,你冯尔禹怎么好意思对一个女人下手呢?
“哦,是这样,”宋老板又缓缓地说:“你来之前,我们给她吃了一片安定,现在她正睡着呢。可是,你也知道,安定这东西只管睡觉,解不开心病啊,她这是心病,我们这些医生都解决不了……”
金尚心里说,你干了一辈子医生,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找我拿什么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