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虹在菜头家的院子里茫茫然发了会呆,踩上椅子,翻身跨上墙头。斯诺正从远处走来。在赵天虹家和斯诺院子同样的贴近墙的位置上,也摆着为翻墙而准备的椅子。
菜头、赵天虹、斯诺的家,是三间并排带小院子的平房。这里本来有一排长溜的房子,随着经济大潮的迅猛发展,这些房子卖的卖,拆的拆,最后只剩下这三位自小一起玩耍、一起成长的三位朋友的房子还保持着当年的原貌,坚守在原址上。赵天虹原本跟父母搬到新购买的豪宅去了,菜头结婚后不久,她又一个人搬了回来。
低头走路的斯诺被一颗石子打中脑门,头没抬脸上的笑容已绽放。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赵天虹的恶作剧。赵天虹送给斯诺一个夸张的飞吻。斯诺笑笑,拐进赵天虹家。赵天虹也不理斯诺,还是站在破旧的院墙上。
把中间这两堵墙都拆了好不好?赵天虹傻大姐一样站在墙头喊。站在自家院子里的菜头还没有回答,家里的方艳玲就抢着答了,拆了你还不顺势把我们家也拆了?赵天虹笑笑,扭头问斯诺。斯诺却聚精会神站在那面破镜子前孤芳自赏。看到镜子里扭曲变形、模糊不清的自己,斯诺像个傻瓜一样笑得既开心又自得。镜子太旧了,旧到能把人照成狗。是赵天虹小时候练功用的,别的小孩玩过家家的时候,她就在母亲的严格指导下苦练舞蹈。母亲一心要把赵天虹培养成平民家庭中的公主。
赵天虹翻身下墙,看到斯诺把腿压在镜子前锈迹斑斑的铁杠上,仿效自己当年痛得咧牙咝嘴的丑态,骂道,你欠扁是不是?斯诺压另一条腿。赵天虹搬起椅子砸镜子。斯诺吓得倒退几步,脸上一副你又何必如此的表情。
赵天虹骂道,没事你就回去跟你家的猫谈情说爱吧。
斯诺被骂也不以为意,从袋子里掏出几个苹果塞给赵天虹。斯诺家的猫名叫笨笨,肥得快没有猫样了。
斯诺是的士司机,今天轮到开白天班。
一个小时前,斯诺把车停在一位美女掺扶下的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和美女上了车后,斯诺递过去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您好,请问要到哪里去?老太太吃惊地问,你是哑巴?斯诺点头承认。老太太又问,你不聋只哑?斯诺又点点头。老太太摇头叹息,真是可怜,眉清目秀的,却是个哑巴!到了目的地后,原本只需要20元车费,老太太硬是给了50元。
因为不说话,斯诺得到很多乘客的同情。
诺斯站在碎了镜子前发呆。诺斯以为自己从镜子里看到了父亲。这几年,他长得越来越像父亲了。父亲的笑脸,父亲的话语,顽固在在斯诺的脑海里跳来跳去。一切是这样的熟悉,又这么遥远,恍若梦中。
赵天虹这个色情的大姑娘,脖子一伸,双手搭在斯诺肩膀上,几乎贴着斯诺的脸说,你在想什么坏事哦?她个头高,与高大的斯诺站一起很般配。
斯诺嘴张了张,眼睛眨了眨,见怪不怪地笑着缩肩退出包围,从怀里掏出枚香口胶来塞给赵天虹。赵天虹愣在原地好一会才跳起来叫唤,死哑巴,敢骂我嘴臭!
斯诺家的院子,地面一颗尘埃都没有。空空的院子中间摆着一几一椅,几上两碟菜,椅上坐着个端碗的白发老太太,斯诺的母亲。六十岁刚过的老太太,满头银发,像传说中的白发魔女。被母亲养得像球一样圆滚滚的黑色肥猫笨笨在桌底下有滋有味地吃着专门扔给它的小鱼干。母亲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喂猫,她跟猫的伙食经常混淆不清,猫吃她的,她也吃猫的。
斯诺努力过很多次,想跟母亲合一桌吃饭,但都没有成功。母亲每次做好饭,都是一分为二,自己一份,斯诺一份。
桂花的香味太诱人,斯诺母亲也忍不住搬了东西到院子里来吃。菜头家那棵大大的桂花树,不少枝叉从空中伸到斯诺家中来。空中飘下几颗米粒般的小黄花,落到饭菜中。
斯诺先是打开电脑,点开音乐网,开始巡环播放周杰伦的歌,才轻手轻脚夫去到厨房吃母亲留给自己的饭。
每天都是这样,没有一点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