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伊祁月突然扯住随心的衣袖,这时候楚炤已经出了门,此刻又折回来,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异色光芒。
随心含笑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伊祁月低下头,抿着嘴,又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恳求:“若附近有桑柘……请帮我赶制出一根槊来!”
随心有些意外,“你确定?槊不似刀剑那样灵舞,我也没听先生提起过你用过这东西……”说到这,随心突然一愣,哆嗦着说:“我……我马上去,马上就去!明早小姐起来就能看见!”话未说完,人已经飘到了几十米之外,楚炤站在一旁稍作犹豫,对伊祁月微微弯身道:“属下告退。”然后走出屋子。
他的脚步竟也有些慌乱。
伊祁月感到奇怪,夜风拂面,她没有一丝睡意,回到房间,静卧在那里发呆。
关了门,小屋被一重淡蓝色的烟幕遮盖,随心苦笑:“得,不用咱们给小姐守夜了。”
楚炤说:“他要我们全力做出槊来给她。”
“他不是心无旁骛么,怎么关心起咱们小姐来了。”随心感到疑惑:“小姐是先生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楚炤不理他,他就戳在那想,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看,他现在是小姐的兔子,小姐是先生的人,那么可不可以认为……现在他是先生的?”
一道光弧无声爆裂,击打在随心的胸口,将他推在地上,随心吓得缩成一团,楚炤踏步上前,挡在随心与小屋之间,一双血红的眼犹如黑夜中的红宝石般反折着异彩。
小屋没有动静。
楚炤微微低头,语气谦恭:“随心多言了,我会替先生管教他。”
小屋仍旧没有动静。
楚炤扶着随心站起来,轻声说:“我们快走,莫要耽误了给小姐制作武器。”
“好……好!”随心回头瞧了一眼,心有余悸,却不敢多待,扯着楚炤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窗外星辰点点,云霭漂浮,伊祁月本来是没有睡意的,却不知为何渐渐陷入幻梦之中,她梦见三万年前的苍莽山,梦见唐晚临死前的眼神,也梦见无边无际的永生花,和一泓时而清澈、时而浑浊的再世泉……
就在她深沉入睡的时候,一直除了睡还是睡的兔子却精神了起来,它蹦到伊祁月的肚子上趴好,幽蓝色的元力在它四肢下面凝结成精致的花纹,花纹联合,形成一个两尺见方的诡异阵法。
兔子伸出小爪子在阵法上左拍拍、右拍拍,阵法渐渐扩大,又渐渐萎缩,最后围拢成精美的金属样花纹掉在床上。
若伊祁月醒着必能一眼认出,这是师父曾教过她使用的掐指诀,那****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鸡肋的凝水符搞成掐指诀,而这兔子用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不知凝的是什么。
它还在继续,掐指诀不断掉落,床上装不下都掉在地上。
它不知疲倦,不需休息,直到东方泛起美丽的鱼肚白才肯罢手。
小爪子一挥,掐指诀听从召唤抖动着飘起来,兔子的元力犹如瀚海般涌出,掐指诀随着元力旋转组成旋风,被兔子大口吞下。
这时候伊祁月美美地伸个懒腰,迷迷糊糊地伸手捉住兔子耳朵,把它抱在怀里侧过身去,又沉沉睡去。
结界内空气燥热,随心的外裳早丢在一旁,身上全是汗水。他握着槊,抹去脸上的汗滴。楚炤已散了森森黑气,显出本尊的样貌来。没有黑气覆盖,他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圈,浓眉大眼,留着浅浅的小胡子,此刻也精裸着上半身,一身漂亮的肌肉,看得人眼馋。他大抵一米九多的高度,与一米八几的随心并排站着,倒是很养眼。
“他也真是的。”随心唠叨了一晚上还不知疲倦:“不就是开个玩笑么,至于么!”他捏着楚炤的手指头在自己胸膛上划过,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不是刀伤,而是烙印,宣告惩戒的烙印。
若烙印的主人不撤回,它会一直留在那里,散发隐痛,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皮痒了?”
结界并未破溃,空间里却多了个人,楚炤跟随心都是一怔,下意识转身施礼,头垂得很低:“先生。”
来的是彦柩哲。
“先生说得好像我老是挨打似的。”在彦柩哲面前,随心的声音轻了很多:“先生,这是按照小姐吩咐制作的槊,请先生为它加成法阵。”
“不需要,直接交给她。”
“诶?”
“她自己会加。”顿了顿,彦柩哲又说,“不要惹‘他’。”
“属下知道。”随心躬身,眼神却飘忽不定。这一刻他格外想看看彦柩哲面具下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他不可能看见。
楚炤挥手撤去结界,黑气聚拢,又将他的身体包裹成黑塔一样巨大的影子。
辰时,伊祁月推门而出,背后的竹篓里装着睡熟的兔子,随心与楚炤早早等在门口,见她出来,随心走上前对他深深一摆,将桑柘槊双手奉上。
伊祁月拿起来垫了两下,有些重,却还不是举不起来。她收槊于身侧,一转身舞动出刺,明明是未加阵法的裸具,在她手里虎虎生风,看得随心一阵惊讶。
“能承受什么级别的阵法?”
“这可不是清云峰,这木头质量不怎么样,虽然我很厉害,但是……”
“咳咳”楚炤轻咳提醒,随心立马反应过来,虽说小姐看起来又好说话又好欺负,可她有只兔子呢!赶紧改口:“呃,入门,入门级别。”
“啊哈。”伊祁月左手张开,手心向上,却不见有玉玦闪现。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玉玦暂时还不能用,苦着脸自语道:“不是要我自己画吧……”
没有玉玦作为媒介,就必须一笔一划才能刻画出阵法来,她四顾无人,将槊放在地面上,双手结印,默念咒语,只见槊身泛起乳白色的暗光,细细密密的古老梵文一字一字涌现,槊所在空间平面犹如水波一样一圈一圈散开涟漪。
“这是……”
空间结界暴起,结界内狂风大作,荧光映在伊祁月的脸上,让她稚嫩的面容变得陌生。古老的龙吟声从伊祁月的体内传来,阵法大成,旋转,乳白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桑柘槊,让它变得更柔韧。
随心的眼睛盯的却是伊祁月,她的神情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似笑非笑,她的身体晃了一下,仿佛消失又重现,一切都消失了,桑柘槊搁在地上,徒然蒙了一层浑浊的煞气。
“完成!”伊祁月雀跃着一脚踏在槊身上,脚尖用力一踩一勾,槊身已经滚到她脚背上,再一提脚,槊身飞起,被她握在手中。
再舞,竟没有带起风声。
“谢了,随心公子。”
“属下不敢……”
到这时候随心才知道为什么彦柩哲要收这徒弟,此刻的她就是蒙尘的利刃,总有日能爆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可怕光耀。
“那么……就等午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