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眉头一扬,怎么会打起雷?
他来的时候明月当空,今夜是个大晴天……
而听到这一声,凤渊原本挣扎的身体徒然一僵,重重摔在了床榻上,银白色的眸仁里怔然一片。
来不及了……
他做了这么多,依然阻止不了吗?
这样的凤渊是冷逸从未见过的,他认识的凤渊一直秉承着祭司的身份,冰冷而又气质清贵,可这样表情颓败到无力的凤渊,他根本想象不到的。
房间外,雷声轰鸣,甚至很快下起了雨。
只是罕见的,却是暴雨。
狂风大作,烛火左右摇摆,冷风震得窗户“噼里啪啦”的响。
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冷逸眉头一拧,毕竟冬日天气寒冷,雨水反而较少。
可前两日下过一次,这一次,却又……
“去……”凤渊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去阻止霄祈!”
“什么?”
“……他不能跟她在一起!绝不能!”
他做了这么多,不惜把霄祈变成这般痴傻的人,带他离开皇宫到了血族,难道还是阻止不了吗?
冷逸迷茫了,“阻止霄祈什么?他不能跟谁在一起?”
凤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身体里的血从伤口里向外冒。
冷逸顾不得其他,现在先救他要紧,“你不是祭司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眉头皱得死紧,快速的替他清理伤口,缝合,等到一切都做完,他突然觉得四周的空气太过冷冽,冷冽到仿佛有谁的目光在冰冷无情地盯着他。
而凤渊银白色的眸仁也看着他的身后,突然就愣住了。
面色更加惨无人色。
可眸仁里却含着无尽的痴恋与挣扎。
冷逸慢慢回头,可在看到身后静静地睨着他的雪狐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雪狐身后,九条尾巴在房门外的狂风暴雨中微微摇摆,纯色的皮毛,不然一丝纤尘,而那双狐眸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或者是他身后的凤渊。
而原本趴在凤渊身边的小狐狸,看到九尾雪狐,立刻吓得把小脑袋埋入到毛茸茸的狐尾里。
“狐儿……”
凤渊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到。
他俊美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悲伤,“你非要这样吗?”
那九尾狐静静地朝前走了一步。
狐狸的四肢在地面上,无声无息的,她狐眸幽幽一眯,竟是含了笑意,“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做?”声音很清冽,带着无情的冷然。
冷逸怔住了,即使早就见识过小孩能说话,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怔住了。
九尾狐千年才能出一只,而能说话的九尾狐……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等了一千年,盼了一千年,既是为了等这一天,我要看着他再次沉沦,我要看着他……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凤渊,你……救不了他。”
她每说一句,就朝前走一步。
直到走到凤渊的面前,目光落在他身上刚刚缝合好的伤口上,慢慢抬起爪子,竟是直接划开了那些鱼肠线,血肉再次崩裂,鲜红的血汩汩向外流。
“吱吱……”
一边的小狐狸凄厉的叫出声,却只能狐眸里滚出大颗的泪滴,不敢轻举妄动。
冷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吼出声:“你做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可那九尾狐尾巴轻轻一甩,顿时缠住了冷逸,他完全动弹不得。
“狐儿……”
凤渊的脸更加的白了。
“我用我的命换他的,你放过他吧……”
“放过他?”
九尾狐低低的笑出声,她的脑袋几乎是贴着他的唇,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却让他感觉到通体生寒,“放心,你也逃不掉的,你们的族人一个都逃不掉的。千年之前的债,我们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凤渊感觉他身体里的血在慢慢流失,他银白色的眸仁变得涣散。
落在面前的九尾狐身上,变得更加空透,“那么……我……只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九尾狐头微微抬着,面无表情。
“这么多年,你呆在我身边,到底有没有……有没有爱过我?”
九尾狐的眸光一戾,爪子突然拽着他的衣襟提起来,仿佛看不见他身下滴出的血一般,“爱?凤渊,你竟然还敢跟我提爱,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觉得……我爱吗?”
凤渊看着她眼底的血腥和恨意。
眸子里最后一道希冀的光散去,他静静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嘴角缓缓勾起,竟是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
“我知道了……”
九尾狐眉头一紧,看着他苍白的脸,他知道什么?
就像她不懂,明明他有机会杀了她的,可偏偏不动手?
而她此刻明明可以划破他的脖颈的,她等了这么久,可为什么看着他这张脸竟然是下不去手?
他到底在她身上使了什么法术?
上一次也是,她明明可以杀了他的,却眼睁睁看着他伤痕累累的逃走,却还是停下了追杀。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凤渊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吐出了这句话。
同时,九尾狐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掠过一道痛苦的挣扎,随即就彻底平静了下来,只是下一刻她却感觉他蹙然抬起身竟是环住了她的狐身,双手死死的禁锢住,薄唇附了上来,压着她,把一个东西哺入了她的嘴里。
那东西入了她的口,她的狐眸立刻变了。
死命地推开了他,却看到他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床榻上,苍白的脸变得越来越透明。
她想上前,却感觉体内他刚刚哺进身体里的珠子像是一道禁锢锁,困住了她的身体,丝毫不能动弹,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困住一般,她身后的九尾因为痛苦而四处摇摆。
冷逸被松开,他立刻跑到了床榻边,查看凤渊的脉搏,却在手指碰触到他的手腕时,脸彻底白了下来。
“凤渊,你给我吃的什么?”
凤渊的脸已经虚幻的快要看不见,他空无地笑笑,有些痴然地看着她的脸,缓慢的,虚弱的吐出三个字:“锁魂珠……”
锁卿之魂,困卿之身,狐儿,不要再错下去了!
说完这三个字,冷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身体像是溃散的水珠,竟是消散在空气里。
只留下那鲜红的血渍留在床褥上,代表着他真的存在过,而不是虚幻。
原本还在兀自挣扎的九尾狐看到这一幕,突然呆在了原地,体内的锁魂珠困住了她噬虐的恨意,一切慢慢回归原地,她身后的九尾一根根消失,身体缩小,竟是一只半大的雪狐,无声无息地趴在那里,只是狐眸依然望着凤渊刚刚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