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似乎较之往日,似乎更亮了,照在身上更热了,寒山到处都开始变得湿答答的,庞大的冰川,正在细细地张裂。离阳一人独坐华庭,心神乃是一副大厦将倾摇摇欲坠之境。
寒山的冷,并非地处偏远,疏于日月光照所致,而是因为高出世间其余大地,又有圣池与寒玉萃联结相生,在寒山形成一道结界,也就是一道玄妙的屏障,这道屏障与仙人气息十分融洽,而妖与魔,想要过这道屏障,必会被过滤几分力量,进入屏障之中还会受到压制,除非修为有所成就的妖与魔,才可以站在这里自由行走。
可是如今,寒玉萃支离破碎,结界屏障力量大打折扣,且不说眼下寒山与妖界撕破了脸,以及魔族的虎视眈眈,就寒山几万年来适应寒冷的生灵,在这样的变数之下,就可以说是面临生死大关。何况许多珍贵药食之材,非历数酷寒不能得。一旦寒山真正变成不毛之地,凋零便是势在必行。
离阳也曾想过放弃寒山,但绝不是这样的放弃。他也曾努力地在做继承的准备,希望寒山还是他与白阴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了。
丽夫人拿着一个盒子,后面跟着两个侍女,正从长廊过来,离阳转头看着丽夫人走向自己。遭遇这些变故,丽夫人看着清减了许多。
侍女摆炉生火,丽夫人烧茶。
丽夫人:“叨扰山君清静了,想请山君喝杯茶,希望山君,不要介意。”
离阳接过茶,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略尴尬地低头沉默了片刻,道:“只是喝茶吗?”
丽夫人:“山君近来,看着很是忧愁啊。”
离阳放下的茶杯顿了一下,压住心头的不悦,很平静地说:“此时此刻,任谁能没有点忧虑,难道,你没有吗?”
丽夫人轻笑:“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执着的了。”
离阳看着她的脸,想从细微的神情里找出些什么,“没有了吗?”
丽夫人:“也许,也不是没有吧,只是一时间好像说不上来了。”
离阳:“这也许是件好事。”
丽夫人笑而不语,喝了些茶,“如果,有一天寒山不复存在,山君打算何去何从呢?”
离阳:“也许,我就不在了吧。”
丽夫人:“没了寒山,就有自由了,天下之大,就不想去看看?”
离阳:“天下之大,没有了安身之所,纵使世间有千万种新鲜,怕也是会腻吧。”
丽夫人笑而摇头:“真是丧气话。”
离阳:“丽夫人已经想到寒山不复存在了,是想到要去哪里看看了吗?”
丽夫人:“没有,我说的也只是如果。我与你的父亲,算是到头了,我数了数,这世上的亲朋不,我北冥大封的娘家,当年为了嫁你父亲,算彻底翻了脸了,我倒无所谓,可是含星也就你这个哥哥了,你要守住寒山,我们自然有责任跟你并肩作战的。”
离阳:“寒玉萃遭到破坏,寒山岌岌可危,留下来没有好处。”
丽夫人:“做事,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此事出于蓬莱仙人,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需要仰仗的还得仰仗。妖族与寒山结仇结怨最重,但野心没有魔族大,行动也不似魔族肆无忌惮,就算不跟他们和解,也要防着他们妖魔两族联手的好。”
离阳:“说起妖族,那日大战,你说你受伤流落莽河,被水流带到一个不知名处,可是,带走你的应该是夜凌吧?”
丽夫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与夜凌并没有什么,我与妖族更谈不上什么。我此番说话,绝对没有要给妖族开脱之意。寒山与妖族的仇怨归根结底就是你母亲的死,你的父亲放不下,所以是越结越深了???你要还是放不下,寒山恐怕难以为继。”
离阳:“我会考虑考虑。”
丽夫人:“要快,当断则断,昨日与今日,哪个重要,你没有时间了。”
寒山边境,因为融化的雪水汇聚,水境的深潭涨得厉害,日光照在水面,明晃晃地闪着光,仙人们与魔族对峙,气氛是越发紧张。
月扶芳一行外出归营,正不急不缓地度着步子走着。眼尖的仙人看出一行魔族队伍当中,似乎有一两个有些与众不同,待再走进些,其中一个拉着另外一个朝着深潭飞奔而来,大喊着:“真仙救救我们!”正是城无霜,与一位女子娉仙。
高高在上的仙人还没反应过来,城无霜拉着娉仙往深潭里跳,半空中却被月扶芳拉了回来,转眼就把两个人捏在手里。
两人都受着伤,徒然挣扎了两下,便动弹不得了。
越岑见状匆匆赶来拦住月扶芳,其余仙人也陆续赶来,双方一触即发。
越岑:“月扶芳,你这样公然侮辱我蓬莱仙人,你想做什么!”
月扶芳:“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他们而已。”
越岑:“你想知道什么?!”
月扶芳:“我想知道,他们偷来的寒玉萃在哪里,今天如果不交出来,我不高兴,可能下手就重了。”
城无霜:“我没有偷,是借···而且,寒玉萃已经没有了。”
月扶芳:“是吗,怎么借的,我也去借一借。”
越岑:“月扶芳,既然寒玉萃不在他们身上,你再追究也没用,放了他们。”
月扶芳:“你想要他们,就拿寒玉萃来换!”
城无霜:“我们的命,不值得!娉仙,对不起,到头来,我还是只能陪着你去死!”说完向后往月扶芳身上撞,想拼死一搏。越岑趁机出手,月扶芳见城无霜已有死志,知道威胁已无效果,便撒手与越岑纠缠起来。其余仙人趁机将城无霜与娉仙救回寒山。然而听了月扶芳那一段,他们才知道城无霜窃取寒玉萃的事情,难怪近来寒山的人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这样一来,寒山边境又是一阵骚乱,杀柳远远看着,倒觉得月扶芳真是个奇特的存在,一招一式诡谲多变,而越岑倒是很得以不变应万变的精神。
正看着,月生骑着它的新坐骑回来了,月生还带了一个盒子递过来。杀柳打开,里面是碧绿通透的一块晶石,打开瞬间,就有雪花飘飘,雪花还越来越大。杀柳盖上盒子,回头看着月生的坐骑,说:“月生,这坐骑还是先放院子里养一养吧,暂时不要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