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H校的小学礼堂差不多是是学校各种集会开办的统一地点了,无论是校际演讲,还是文艺演出,学校领导能想到的最便利的地方就是这里。上次这里还举办过一次五年级学生的英语口语比赛,那次比赛的壁纸条幅现在还挂在礼堂里。级长为了避免尴尬,只得自己去找了些花饰贴纸把上回的文字遮了,好开展这回的话剧表演。幸而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活动,所以学生们也都不太在意了。
五月十一日晚,在学校礼堂。往来的人潮搅碎了这里惯常的宁静,灯光照亮了礼堂的每个角落。舞台的布置非常简陋,但这却并不影响学生的热情。因为每个班都有节目,所以各班同学在期待之余又各有些忐忑。观众各自落座之后,主持人便上台略显做作地介绍完了今天的节目,观众也都热烈地应和着。话音落下,掌声便一浪一浪地在人群中滚过,场面不可谓不热闹,而这也足见学生对这次表演的期待程度了。
而随着大厅的音乐渐渐安静下来,观众也都停下了谈论。整个礼堂的注意力都向舞台集中,现场的气氛在兴奋之余,又多了许些紧张。
高一(1)班的节目排在第七位,在演出前,演员们还有时间在台下欣赏别班的节目。座中也有许多其他的演员,各各都粉妆玉琢地打扮起来,一眼望去竟如戏园子一般。
在观众的期待里,第一个班的演员渐渐走上了舞台。前面几个班的表演在梦瑶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挑战性,自己也就安了心。可到后来表演质量也在一点点提高,观众的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梦瑶见了,不免增添许多压力。
不久便要上台,舒岑额上沁出汗来,庭宇也是忐忑。但两人心中所含的期待却远远高出了紧张,梦瑶亦是如此。这是梦瑶编导的第一出戏,虽是初试身手,但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得了到后台准备的通知后,一班的演员纷纷来到幕后;台词业已背好,演员们不再对词,只有梦瑶一个个替他们整理装束。几个演员口渴了,她又亲自替他们找来矿泉水。一边忙,一边又不忘叮嘱着些台上的诸般注意。五月份南方的空气已经开始升温,幕后则更甚了。梦瑶忙碌着,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刘海贴在额前,双脸微微泛红,看着很让人怜爱。
前面演完的同学纷纷下台,舒岑不由得忐忑起来,她靠近了庭宇,说道:“怎么办,有点紧张呢。”说完,她又难为情地笑笑。那庭宇本也紧张,听她这么一说又不得不装出镇定的样子,说道:“照梦瑶说的,把评委当成萝卜就行了,你做了那么多努力,难道还有怯场的必要吗?”——这番话是说给舒岑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因见舒岑松弛了神情,自己也便安然了些。梦瑶望着他们笑道:“让你们演,果然不错。”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笑笑,倒弄得他们不好意思了。而随着主持人介绍完他们班的节目,一班的演员们便纷纷上台了。
一上台,来见下面黑压压的人海,舒岑感到脑中一片空白,不由得愣了几秒钟。
“舒岑,怎么了?”台下梦瑶轻声问道。舒岑这才清醒过来,又扭头看看庭宇,他早已做好了演出的准备,自己咽了口气,也做好了准备。她看见老高在台下对她微笑。
也许是他们真的演得不赖,也许是“爱情”这个题材正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所心醉神往的,《牡丹亭》演出时,台下欢呼迭起,雷鸣的掌声更是频频阻断了演出的进行。每当掌声盖过了麦克风的声音时,演员们都不得不微笑着等待掌声平息下来再继续演出。而过不了多久另一阵欢呼又会响起来。当庭宇最后做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总结时,许多观众都为他虽并不精湛却满含了感情表演折服。这时,梦瑶坐在台下,眼里闪着欣然的光。
其间,丫头“春香”有一处忘了词,立马便有另一个“丫鬟”开口圆场,台下的评委看出了这是失误,但节目在他们眼中的评分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最后评比时,大多评委都给出了高分,可其中却有几个古板的因他们演的是爱情故事“有伤风化”而给以差评,一班的成绩因而被拉到第五名,同学们不知其中原因,都深为这个节目惋惜。梦瑶得了评分后很不满,还亲自去找评委理论,无奈没有结果,她也只得愤愤地落座了。舒岑虽也是为排名不太满意,但因想到所谓排名不过代表了少数几个评委的喜好,便也不去在意了。
因为她收获的远远不止同学的掌声。
2
演出后,班里关于舒岑和庭宇的流言也随之多了起来。在漫无边际的流言中,总会有一些字眼刺激着舒岑的神经,开始让她反感,到后来却又逐渐习惯了。而一些情感也正如郊外的蔓草一般,随着夏日的切近而越发繁盛葱茏了。
那些蔓草若一眼望去虽没甚动静,可想来却似乎是在一夜之间便把原野占领的。
他们每天的生活其实单调得很,无非是早起、阅读、学习、休息。一年一年,周而复始。在这年复一年不断重复的轮回里,每个人的生命除了日益丰满的知识外,余下的却近乎一张白纸,白纸上不会有来自社会的污浊,只有青春时那种淡雅而绵长的情感才能在上面留下永远鲜活而旖旎的色彩——这种在当时往往是无心留下的印记,往往更易于成为人心中最恒久的存留。
舒岑好希望和庭宇在一起学习的场景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让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个只属于十六岁的夏天里。
而庭宇所想的,也不过如此罢了。淡淡的喜欢,朦胧的情感,浅浅的同学缘分,岁月本就是一首无言的诗,尽管家中的苦难随着时间的挪移而一日深似一日,但舒岑却是灰冷的现实中一抹最素雅的晨曦。许许多多的希望,便由她萌发了。庭宇好想永远守护住这份独一无二的友谊,但又怕自己的在乎反而使她失去了原有的纯粹,便只得把情感好好保护着,既不让它远了,又不敢走得太近。舒岑也和他一起守护者这段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已让对方成为自己心中最简单、而最纯粹的信仰。
庭宇感到,哪怕将来有一天自己一无所有,只要有舒岑,他也可以无所畏惧了。
心的原野原来不怕冬天……
3
然而,世界上却总有一些被幸福遗忘的角落。
爷爷走了,靖晨蹲在医院的角落里,泣不成声。靖晨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在他的记忆里没有父母。
父母是什么?是户口本上那两张一年才能见到一次的面孔、是通讯录里那两个永远不会拨通的电话、是学生信息表上那两个徒有其名的“监护人”、是家长会上那两个永远是空着的座位……
他们是父母。
靖晨的父母的确一直在为他奔波着。但靖晨极少看见他们。父母给了他最殷实的物质生活,却让他在家庭情感上出现了一个绝对不可缺少且无论任何人都无法填补的空缺。
而这,无疑导致了靖晨的孤僻。爷爷,几乎就是十多年来唯一能听他倾诉的人了。
靖晨爷爷生活一直都很俭朴,哪怕儿子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条件。自从有了靖晨,爷爷的一切好东西就都留给他了,过不惯富裕的日子的他总是难以真正走进这个时代里,旧时代的东西已逐渐淡出了生活,新时代的东西他不理解,他的每一天,无非是在记忆和靖晨的影子里度过。而靖晨上了全日制学校后,记忆就几乎成了他生活的一切。东莞找不到往日生活的痕迹,年老了,记性也一点点减退,生活在繁荣的市区里,他只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是个被时代遗忘了的人。
后来,他病了。在七十岁。他感觉“天帝”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对于那个期限的到来,他并不感到多少意外,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打算。仿佛是一位老友的到访。来了,他就把门打开,彼此闲叙几句,微微一笑,就携上他的手,离开了。
来到医院时,太平间里已是香火缭绕,他没看到爷爷最后一眼,往来女眷的哭声把医院响得格外凄凉……
跪在灵前,靖晨没有哭出声,刺痛的眼泪却把两颊润湿,风干后,脸上一片冰凉。父母望着老人的遗体,两眼血红着,母亲把喉咙吼得干枯,靖晨听着,却总觉得虚伪。
也许他还不了解父母。因为此时的靖晨,已经没了思想。
从小照顾自己的爷爷死了,生活从此被“无常”凿出了个巨大的缺口,凄冷的风从心中贯穿而过,他没了依靠。
父母也许依旧是不会改变。每个周末,他也许仍旧要自己度过。而他已经大了,他不再是一个需要父母关切的孩童了。不知不觉中,闭锁似乎已成为他的宿命。
三天过去,话剧表演结束。作为男主角,他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表演的讯息。一个月不长不短的排练,却几乎用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和情感。然后,他下台了,爷爷辞世了,自己最重要的两根精神支柱在一夜之间坍塌,他看见自己的世界在沦陷……
当然沦陷不会是结局。无论沦陷与否,在心灵的废墟上,终究会建起一方真正坚实的堡垒。可这样的过程,又是怎样的漫长啊。
三天的告别仪式后,就是尸体火化了。爷爷不曾有过什么成就,留下的东西,除了对靖晨最深挚的关怀外,就只有一本没人看得懂的回忆录了。跪在爷爷棺椁前,靖晨仍是嘶哑地吼着。夜间,他总恍惚觉得有鬼魅在头顶飘着,心中却并不由此而含有多少恐惧。而前些日子与舒岑有关的失落,似乎也因这次的催挫而显得黯淡了许些,他有时也会幽默地想:这,也可算作一种解脱吧?事物可望不可即时,最易引起人的悲哀。可当它彻底消失了,再漫长的悲哀也会被彻骨的痛觉冲淡……
4
回班后,靖晨仍会时常想起爷爷。这时,他往往会把头埋进袖子里,虽不呜咽,却依然会被悲哀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往庭宇的位置望去,他与舒岑似乎也变亲近了许些,尽管两人仍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与分寸,可那根看不见的丝线在靖晨眼中却显得格外惹眼。这根丝线抽打在他身上,抽出深深浅浅的醋意与失落来。舒岑知道他的可怜,便时常给他一些抚慰,然而大体上,却是于事无补的。
庭宇因想及靖晨请假后功课落了好些,且他目今也正值需要关切的时候,便同舒岑约好一个借他抄笔记,一个辅导他。舒岑听了也赞同,于是庭宇与舒岑一同来到他位置旁,说道:“靖晨,上周你没来,有些紧要的课程你落下了,我可以把笔记借你,若有不会的,就问问我们吧。”靖晨原本感动,可听他说道“我们”,心里不免又生起一丝嫉妒来,且这几日心事沉重,无心学习,所以竟冷冷地回绝道:“谢谢,不用了!”
舒岑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你真的不需要么?”靖晨沉着头,没有作答。庭宇低头轻声对舒岑道:“让他静静吧。”说完,却依旧把笔记本留在他的桌上。彼此寒暄了几句,舒岑便拉过庭宇的手,转身离开了。
本是无意间的动作,却如同一把刺刀在靖晨心上轻轻蹭过,虽未划伤,那隐隐的刺痛感还是在一瞬间传遍了全身。走了几步后,庭宇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急忙把手松开,一回头,只见靖晨眼底的红色更深了。靖晨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沉着头,紧紧咬着牙关。舒岑明白了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好扭头,自己走向另一个地方。
靖晨尴尬地坐在原位,心里有一种恨意在蔓延。
他恨的不是庭宇,不是舒岑,他恨自己。更准确地说,是恨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感到,自己与舒岑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是无法抹去的。这半年来的渴望终究只给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结论:他与舒岑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
他又趴在了桌上,默默里似乎有许多把柔软的匕首在心里搅动着,把心血榨成泪滴,顺着手臂一点点淌下。拿出笔,他在草稿纸上反复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嘴角凄凄地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身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他却没有回头。
随后,身后那个声音问道:“你是为了舒岑才参加话剧的吗?”
声音的主人,是李梦瑶。
靖晨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觉得只要你们一起上台了,情况就会改观,是吗?”
靖晨执笔的手忽然僵住,钢笔从手头滑落,滚到了地上。
梦瑶俯身把笔拾起,说道:“你不了解舒岑吗?她是不会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情感的。她说过,在她真正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之前,她不会贸然做出决定。”
靖晨问,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她要我转告你的。”
是的,舒岑其实看得很清楚。她知道在轻狂的年岁是不宜轻易滥用自己的情感的。那么,靖晨与庭宇间本就没有什么胜负可言,庭宇也从未跟他计较过这个,是他作茧自缚了。
可既然如此,那他的内心是否就可以稍微平衡一点呢?
恐怕不然。他的渴望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打消,而既然尚有渴望,那么不满与失衡就是无法逃脱的。他骨子里的自卑仍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挡在自己与舒岑之间,让他永远不可能像设想中一样谈笑自若。想到这里,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永远难以与他人深交的命运,心底的幽怨反而愈演愈烈了。
“我知道了。”他说。面无表情的。梦瑶见此知他尚未解脱,便也只得轻叹一气,安慰了他几句,却未离开,仍是无言地看着靖晨。靖晨望向窗户,惨淡的光从外面射进来,被屋里的桌椅分成几方残缺的片段,一阵风把窗帘拂起来,屋里光线变得暗淡而凌乱了。
一天的时间,毫无必要地虚掷了。
夜里,他梦见他向舒岑表白,她拒绝了。他不甘,问道:“舒岑,你究竟是拒绝了我,还是拒绝了爱情?”
——“哦?你确定你看见的是爱情?”
靖晨缄默了。
第二天起床时,他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被眼泪湿透。他已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却依旧在向另一个世界遥望……
5
这个世界上,有人害怕痛苦,有人害怕孤单。前者为了避免痛苦,甘愿承受孤单;后者为了避免孤单,他甘愿选择痛苦。
然而还有一种人,他在承担痛苦的同时还要忍受孤单,最后让自己拥有抵御两者的力量,这种人是无可奈何者,也是智者。
靖晨没有痛苦。孤单就是他的痛苦。他弱小,但他渴望坚强;他无奈,但他渴望智者的解脱……
他就是他。
其实自己在学校并不孤单。先前之所以觉得孤单,是自己有太多渴望的缘故。当自己拼命想抓取一些东西时,这些东西往往丢失得更快。若不愿丢失,他只能松手。
那么,就松手吧——当然,要忘记,或者看淡舒岑并不容易。但除此之外,靖晨也别无选择了。
而在家中,他却不得不面对更多东西了。屋里供着爷爷的骨灰盒,爷爷往日生活的痕迹还在家里清晰地存留着:阳台有爷爷买来的花卉,一朵一朵开得旺盛,也开得憔悴;房间的被子依旧整齐地叠着,上面依稀还有爷爷的手泽,每天起床时似乎依稀能听见爷爷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这一切,靖晨看着总觉得分外失落。
爷爷死后,父母会在家里陪自己几天,但几天后,他们又将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因而,靖晨只能选择独立。可十多年的时间里在自己性格中形成的依赖感却非一朝一夕便能消除的,伤心时没人可倾诉,孤单了只能望着天花板。一间足以住下爷孙亲侄三代的房子大部分时间空着,到了周末也只有自己才会回来一天,爷爷死后房间没有人打扫,仓库里处处盘着蜘蛛网,父亲极爱的富贵竹没人浇灌,不几天便似乎沾了邪气一般,全部萎黄了。而父母这几日也都沉默着,家中除了偶尔听闻的哭声和安慰外,基本已没了动静。仿佛所有人都哑了,聋了,只剩一双双干枯的眼睛静静盯着那幅无处不在的遗像,默默地反省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对老人疏于照顾的过错。当然,这已经晚了。若是没了亲人,再多的钱财也只是一个数字,父母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生意”二字却如同一条铁索,栓着两个忙碌而空虚的木头人,一天天重复着自己说不出意义却不得不做的事情:靖晨还要读书,将来还要过活,公司的业务永远也完成不了,客户的订单尚未做完,自己处在社会关系的罗网中,每日为了别人的需求殚精竭虑,收入的确是一天天增多了,但这所有收入所能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却远不比许多年前的一次家庭聚餐,在高节奏的生活里,靖晨父母已不敢再过问“意义”为何物,因为说清了也没用,他们不可能因此而停下脚步。哪怕,他们爱孩子胜过爱一切。
然而,靖晨却是容易陷入思考的人。他的思考不深,不远,却总能使他看见无可奈何:他爱的人不喜欢他,他依赖的人离开了他,他并不在乎的业绩却是父母生活的一切……他不像庭宇一样喜欢思考明天,他只爱回忆。爱回忆的人没有往事可回忆,有感情的人找不到人可寄托,他有庭宇的无奈,却没有庭宇那样的毅然,他太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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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自知无望,可那次话剧所留下的遗憾却如同一个未曾做完的梦境,在醒来后依旧会化为切实的空虚感侵吞着自己的感知,甚至溶解在生活的角落里,让人无从回避。这样的遗憾当然不足以催落靖晨的眼泪,却也让他难以忽略。假若当初与自己配合的是另一个人,那他自然不会如此,但那是舒岑,是他的情感所聚集的地方,在这个角落里哪怕掀起再小的风波,在他看来也近乎惊涛骇浪了。这时的靖晨仿佛一个扭亏无望的赌徒,哪怕再小的回本也足以给他安慰了。
靖晨有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过,他也的确得到了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让他感觉,生活的含义也并非是一味悲伤的。
周二有节音乐课,老师教了首《我心永恒》,因大家都听过,所以学来也格外快速些。都学会了后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老师因而偶发雅兴,要选同学对唱,各同学口非心是地推辞了半日,最后老师的目光落在了舒岑身上,道:“这不是话剧表演上演杜丽娘的吗?把男主角也请上来,你们合唱一首。”于是全班便鼓起掌来,各各把目光投向庭宇,舒岑也满心期待。
庭宇正准备站起来,却忽然注意到了在角落里垂着头的靖晨,便想起他当初离开学校时所交待自己的东西,因而推辞道:“真正的男主角应该是靖晨,当初还练得最刻苦的也是他,后来是出了意外才让我替补的,所以若要找男主角,还是得找他。”
听了庭宇的话,舒岑欣然地笑了。班里同学们先是愕然了一会,但又很快将焦点移向靖晨,老师也道:“谁是靖晨呢,快上来吧。”靖晨尚未反应过来,仍是愣愣地望着老师,在众人的推搡下才为难地站起,挂着一脸怯弱。紧张里,他望向舒岑,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舒岑笑了笑,大方地走上台,他没理由推辞,便也只好随着她上去了。
他想起,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和舒岑演出呢,而帮他实现这个愿望的人竟是庭宇?
庭宇在台下期许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有几点清亮的光在闪着。
老师弹起伴奏,舒岑便开口领唱。舒岑的歌声虽然并不算精妙,却含有一种少女特有的恬静与空灵,很快就将靖晨带入了其中,靖晨不由得呆愣了半晌,直到有同学提醒道:“靖晨,该你了!”他这才惊醒过来,好在没错过拍子,在下一节里他自然地插了进去,两人一唱一和,座中的同学都纷纷陶醉了。老师听着,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样一首歌,竟也能唱出友谊的味道。
靖晨感觉此时的自己站在了一个离舒岑最近的位置。音乐流动着,把靖晨心中的壁垒缓缓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