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前面是人,那我这一摔,腿伸那么长一定会把他绊倒,但我前面偏偏是只鬼。一只双脚不沾地的鬼。
我感觉屁股开花了,她却毫发无损,蹲下身子慢慢逼近我。
我越发觉得可怕,她的两只手都像被烧焦了的鸡爪子一样,开始朝我扑过来。
退无可退,我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在这时,我感觉我的手底下有一把沙子,我抓起来就朝面前的鬼撒过去,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去。
不曾想我却忘记了,那鬼和人是不一样的。
她一把抓住我的腿,而后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如有千钧。
她开始爬,仅有的一颗眼球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我大骇,她的双手逐渐靠我的脖颈。
“嗤!”
她忽然缩回了手,还从我的身上滚了下来。
“你……”她好像很害怕,暴露出来的牙关一直在打颤。
而后,我听见了脚步声。
步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站起来,转过身,见到了来人。
他穿着青衣,头发用一根木簪挽住,浑身打扮朴素的就像是个市井小民。偏生又生了一张好看的脸,平白给添了许多光华。
这人,我怎能不熟悉。
他失踪数月,他说要我做他的七日女友。
他是白霁。
我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盯着他看,但是他却浑然未觉。
呵,男人。
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便不管他,那女鬼也不敢伤害我,想到这我扭头就走。
走了有好几步,我才听见身后有声音带着笑意。
“生气了?”
“没有。”我兀自超前走着。
“还不错,会理我。”
他这话一出,我顿时连看都不想看这人,委实有些过分。
于是我只闷头朝前走,步子迈开的频率越来越快。
“你怎么到冥界来?”白霁不知怎么,很快就追上我,与我并肩走着,“是不是想我了?我过几日就会回去。”
不要脸!我偏过头看他:“你这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上十几分。”
白霁好似浑然未觉,依旧走在我身旁笑嘻嘻的:“你好像有其他目的?”
我顿住脚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我本来就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书音的。你少自作多情,如果你有时间,帮我把书香从阴修大界中放出来,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谈谈。”
我感觉白霁的脸在听到我的话以后变得冷峻起来,但是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暗自思忖,本来我们就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你要找书音的话,走错了方向,你现在是朝南走,书音却是在东方。”白霁提醒我。
我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我在南方,那……东方在我的左手边。
于是我朝左转,继续闷头朝前走。白霁也没有再说话,我一路沉默,直到远远看见了那栋我熟悉的客家楼。
“终于到了。”我感慨。
我好像已经走了很久,我感觉我现在腿都要废了。
“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白霁声音沉闷,“你要是不快点走,等到冥界天黑,万鬼倾巢而出,你一步也走不了,会喂了他们的肚子。”
“你们冥界还有天黑的?”我惊讶,印象里的冥界应该永远都是昏沉沉的才对,分不清昼夜。
白霁伸出手想揉我的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动作,只是目光放空道。
“自然是有的,只是少,冥界天黑的时间,是由鬼王控制。平时,人们死后会直通地府,而后转世投胎,但是冥界天黑之时,孤魂野鬼都能找到来冥界的路。没有几个人想再去做人,当一只鬼,像人一样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不是更好吗?”
我撇嘴:“有什么好的?”
“嗯?”白霁好似没听清我的话。
“我说,”我又重复了一遍,“当鬼和当人总是不一样的,你看这里的环境,和人的世界差距多大。方才我遇见的那只,光长相就尤为可怖。”
“呵~”白霁好似在笑,又似没有,“这里的鬼和人一样,其实,他们比人还要轻松点。冥界强者为王,次者为将,而后是其他排列,贩夫小卒虽然弱小,但是也不好欺负。”
“你来的这日,正巧鬼王心情不好,决定开门纳鬼,招一些新的鬼进来,自然就会撞见一些。不过若不是这原因,你也断然遇不见通往这里的车。”
“那我还得谢谢鬼王?”我揉揉鼻子。
总感觉这里的空气不大好,带着很重的潮气。
“不必,你既是我的人,当然可以随意进出。”
我不再说话,朝前走着。
怎么就忘了呢,白霁是鬼将啊,仅次于鬼王的存在。
那栋楼分明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走了很久,依旧觉得它遥不可及。
我开始觉得口渴,疲惫感愈发的严重,脚底下好似灌了铅,走着走着,一步也迈不开了。
旁边的白霁却依旧精神抖擞,这让我顿时发现了自己身体素质有多差。等到回去,一定要好好锻炼。
只是现在,我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眼前的漫漫征途上。
“蠢货,你不用走了,我背你过去。”白霁许是见到了我的样子。
我摇摇头:“我可以。”
只是我声音细若蚊蝇,我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我太累了,又口渴,不想多说一个字浪费精力。
白霁挡住我的路:“你没必要强撑,我在这里,你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什么?他这样问我。
我自然是不放心他。
他会失踪一次,那必定有下一次。往常我总是依赖他,想他保护我,但是人的一生中,所遇之人,没有几个会长久在一起的。
老祖宗的话说的不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靠自己最为稳妥。
绕过他以后,我继续走着。
白霁却忽然一把抱住我,以公主抱的形式。他动作太突然,我被吓的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他看我。
我咬唇不说话,自然是走到目的地。
“你大可不必这样折磨你自己,”他顿了顿,“我看了也会心疼,若是我在你身旁,你就直接找我,万事都找我。”
我继续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