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为何,文卿开始撮合我和二小姐,许是他感知到了我对他的心意,强行想要我移情于二小姐,许是他真的不放心将二小姐交给林公子希望她移情于我。
我装作看不懂地配合,实则是为了让林公子与二小姐早日认清他们对彼此的心意。玫瑰生来就是姻缘花,能辨认人与人之间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一眼就看出林公子与二小姐是命中注定几生几世的缘分,非人力可改。但是我不愿意莽撞地驳回文卿,伤了他的面子。果然,在各种误会与醋意中,二小姐与林公子订下亲事。可是我和文卿却闹翻了。
那天,我也不晓得我为何会那样无礼和尖刻,我平时虽不怎么识大体,但也并不会无理取闹。更荒唐的是我吃醋的对象是我的本体——那朵能任性地得到文卿琴声抚慰的玫瑰花。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文卿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许是他平日总是迁就我,让我忘了他本来就是个众星捧月的矜贵公子哥。他不许我叫他“文卿”,不许我随意出入他的住处,更是严厉地警告我不许碰他。
我被他眼中的厌恶刺伤,落荒而逃。在转身离去的一瞬间,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真是越来越脆弱了,生有一颗女子般纤细敏感的心,却化成了男儿身,不得不说造化弄人,这是我最无力的地方。幸好我刚才往花儿上洒了一些水,文卿看到落下水珠一定不会联想到那是我的眼泪。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卿再也没与我说过话,我也别扭地不去找他。
入冬,二小姐邀请我一起出游狩猎。我其实知道那封信根本不是文卿写的,我认得他的字,但是我还是出去了。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哪怕能看他一眼也好。
他却还是不肯原谅我,我赌气地转身往回走,他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一起去吧。”四个字足以让我心花怒放。虽然内心波涛汹涌,当我转身对着他时面上却冷冷清清,谁让我是一朵骄傲的玫瑰花呢?
当天晚上,我和文卿睡在一个营帐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其实我是一朵花,根本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饭。我只要喝一点水,晒点太阳就能存活。但是为了不让文卿及身边人起疑心,我还是努力适应人类的生活习惯,尽管人间烟火其实并不利于修行。
我睡不着就跑出去看月亮。夜色十分清冷,一个醒着的人都没有。我脚尖点地,飞到那块巨石上面,吸收月亮灵气,增进自己的修为。哪知过了半个时辰,文卿突然出来,吓了我一跳。好在是在夜里,他没有一眼看到我。我匆忙收了法术,唤他过来。
文卿顺从地爬上来,坐到我身边。我正想我是这样不可救药地迷恋着他身上的温暖时,他把披风解下来披到我身上。这样贴心的举动让我忍不住想入非非,可是他坦然自若,就像他随手救了一只鹅,或者采了一朵花一样。
我感受到文卿冷的发抖,就善意地说回去。他先走了下去,站在地上伸手扶我。温柔如他,总是这样对我无微不至,让我真的很难抗拒。我故意使了很大的劲跳下去,将文卿扑倒在地上。我知道地上有很多枯萎的草,不会摔疼他,趴在他身上窃笑着不肯起来。
这样的亲密让文卿不习惯,他不耐烦地推我起身。其实**********什么都看得到,但我装作看不清的样子慌乱地起身,我的嘴“不小心”擦着他的嘴唇过去。那一瞬间的触感让我全身从脚尖到发梢变得酥软,我多想就这样一直躺在他怀里,亲密无间。
回到帐篷后,我躺在毯子上怎么都睡不着。毕竟生则同室而居,死则同穴而眠是每一对有情人的终极梦想。而此刻,文卿就睡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若是同床共枕当然就更好了。但我不贪心,毕竟一步登天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那样的好运需要前世修行几百年才会有吧。而这样的距离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恩赐。他的呼吸声让我心潮澎湃,口干舌燥。半夜静悄悄的,人家诗人听到的都是鸟鸣声,落花声,我只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拜托,扶香,咱有点志气好吗?你是一朵花,不是一个花痴。)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我要是个女子就好,完全能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个事,直接溜过去钻到文卿被窝里,只用说两个字就可以搞定——睡我!最多会被他嘲笑我太奔放,但最终我还是成功地睡到他了。
可恨我是个男子,这一套完全行不通。想想,此刻若是我跳过去,文卿被吓醒之后,第一句话一定是“你有病吧?!”我若是强行剥他的衣服,他的反应肯定是打我一顿,然后把我轰出帐篷,我就只能悲催地卧在石头上对着月亮伤心地嚎叫,然后夜行的猎人以为我是狼就用箭把我射死了;最不济我为了霸王硬上弓动用法力,文卿无法用武力反抗,那样的话,嘿嘿,就只能由我上下其手为所欲为了。咳咳,好吧,我想多了,文卿一定会扯着嗓子喊——抓流氓,有人非礼我,救命啊!把全部的人都喊醒,我也不好意思在众人围观下继续施暴了。然后文卿报仇雪恨,伙同他的小伙伴把我暴打一顿,再把我轰出帐篷,我就只能悲催地卧在石头上对着月亮伤心地嚎叫,然后夜行的猎人以为我是狼就用箭把我射死了。所以在我是个男儿身的情况下垂涎文卿还可以,若是强行非礼他简直是找死,我一定会成为史上第一朵应该也是唯一一朵为花痴而死的花儿。
第二日,狩猎比赛。白天我还是个很正经的人,我知道文卿想赢,所以尽力帮助他,尽管杀生对我来说是一种罪过,会损了我的福报。
那只灵狐出现,文卿来不及射杀,眼见着要逃走,我不假思索地出了手。这不怪我隐藏不好,只是一遇见他的事,我的身体总是快于脑子。
杀了雪狐,加了那么大一个筹码,我们胜算很大,可是文卿却一丝喜悦都没有。他冷冷地看着我,让我心虚。他从来不知道他那样的目光有多折磨我,不如将我千刀万剐。
我知道他气我恼我隐瞒他那么多事,可是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的目的,的确都是见不得人的,我完全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我不欲对他撒谎。
他只顾着质问我,完全没注意到灵狐的血引来了附近的老虎。当我看到时,那个大怪物就站在他身后。我让他别回头,走到我身边来,可是盛怒之下的他怎么会听进去我的话?甚至为了与我划清界限,文卿冲动地转身正面对上那头虎。
我的身体还是先于我的脑子对当前的局面做出反应,我没有任何犹豫地飞身上前,替文卿挡住了老虎的血盆大口。我的一条胳膊给老虎咬的麻木,血不断地流出来,其实我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让我心痛的从来都是文卿的误会、不回应。他的脸就在我眼前,但是我呼喊不出他的名字,我甚至不指望他救我。好半天,他才挣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看着文卿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知道我赌赢了,他还是在乎我的。就在我以为我快晕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定下神来,拔箭拉满弓射过来,我其实很怕他挟私报复连我一块“不小心”给杀了。好在端木文卿是个君子,好歹他知恩图报,他射中的是那头虎。虎受伤松口,我得以脱身。
文卿接住我,他的怀抱很舒服。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愧疚和不安。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我只是不知该怎么求得他的谅解。不过若是他能因此而原谅我的隐瞒,我觉得受再重的伤都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