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斩断情丝那刻起,顾心然就慢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韩子渊曾真真切切走入她的生活,她清楚地知道她爱他,她可以为了他奔波。可是一段感情只有一个人在努力显然是不够的,她会累,会苦,会支撑不下去。现在,她累了,不想再继续了,她需要一个出口,需要快刀斩乱麻。
每天晚上下夜班时,路过喧嚣的唱片店,总会听到那首《求佛》,“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难道她就这样算了吗?有多少的不甘郁于心中?要不就是李圣杰的《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可是韩子渊确实对她的眼泪无所谓,这是她终于认清的,她也不想再纠缠。只是真的很苦,每当想到要就此分开,她就伤心得不能自已。回到宿舍楼下,喧嚣的溜冰场放着郑源的《一万个理由》,似乎走到那,那都能听到让她伤心的歌。她缓缓走到冰沙店,要了一杯红豆冰,才舒服一点。夏日里的夜,连风都是热的,溜冰场里,男男女女,不知疲倦地溜着旱冰,宣泄着多余的气力。从她决定要放手后,她就时不时会发呆,时不时心痛。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联系了,短信、电话都没有。她不主动联系韩子渊,韩子渊永远不会主动联系她。她知道,她不能再在这样的状态下呆下去。主动离开,离开这座城市吗?她是那么不舍,至少,现在即使没有联系,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她还可以麻痹自己。她告诉自己,原谅自己,慢慢来。
九月份的N市还是燥热无比,总觉得地上随时会冒烟的样子。这天,顾心然正在车间里面看师傅调整工艺参数,突然接到一个来自G市的座机电话,是VOO的HR mm打来的,大意是问顾心然愿不愿意过去,任运作部下面的生产部经理助理。顾心然脑子空白了几秒,直接就答应了,因为这边还在试用期,程序上她三天就可以离职了,也就是说下周一她可以直接过VOO报到。
一切来得那么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知道自己心里在流泪,而此时站在韩子渊的宿舍楼下,她已经泪流满面。她知道那一刻的选择,意味着她彻彻底底放弃韩子渊了,是的,既然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长痛不如短痛,VOO及时给了她这个契机而已。她倔犟地在韩子渊宿舍楼下等了一个钟,以为她会看到他回来的身影,可是没有,来之前她没打电话,就一直等着,此刻她不得不打了,因为天色已晚。原来今天韩子渊不用加班,提前回到宿舍了,此刻正在打游戏,听了顾心然说VOO打来电话后,他说当然要去啦,是他把她骗过来,害她连××交易所都没去,他不能再害她失去这样的机会,再说他过段时间也要回Z市,小蓉说他随时可以回去,她可以给他一份做手机销售的工作。是的了,小蓉,是他的红颜知己,无所不谈的红颜知己。顾心然哭得不能自已,此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撕心裂肺”。韩子渊在旁边说,干吗哭得这么凄惨,又不是自己的亲人,有必要这么伤心吗。顾心然不禁有些错愕,是啊,她顾心然在韩子渊心里,充其量也只是人生一个过客而已,原来他真的从来没把她当要一辈子携手走下去的人。
在辞职办手续的三天里,顾心然都是浑浑噩噩的,所以,韩子渊是一句挽留都没有,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没有说分手,可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吗?三天来,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她放不下,她告诉韩子渊,以后不要联系她,他问为什么,她说,因为她放不下,等她放下了,她会联系他。
即使如此,周六一大早,韩子渊还是帮顾心然收拾行李,叫了车,陪她一起到VOO,安置好后才会N市。
再多的不舍,还是得割裂,顾心然知道自己有多痛,慢慢磨吧,时间总会治愈这些伤口。好在还有工作可以让顾心然忙碌。VOO的环境比HDGM好太多,因为高度的机械化,很多可以在密闭的空间完成,由于零部件精密的要求,因此生产环境的洁净度要求也高。同时,实行导师制度,要离职的助理就是她的导师,给她列了日期表,什么时间段找什么人在哪个地方,需要掌握什么知识,学习那些内容都一一列好了,充分体现制度化和流程化,每做一件事一本都有章可循,公司比较成熟。而宿舍里加上她,一共三个人,一个叫Alice,刚工作一年,做的是售后服务,另一个叫Helena,跟她一样,几个月前刚来,做质量工程师。几个女孩年纪差不多,成长环境也相类似,都挺聊得来。一起吃饭,一起玩,只是一到周末,都各自找男朋友去了,只剩顾心然一个人在宿舍,这时思念和不舍便会通通涌上来。这周中间,韩子渊还是有打电话给她,问她新工作的情况,聊聊他自己的工作,就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终于在煎熬了一个晚上后,顾心然一大早跑去车站,转了几趟车,花了快两个小时,去看韩子渊。
韩子渊见到她很开心,“想我了吧,走,先去吃饭。”
于是顾心然开始了周末两地跑的恋情,她想着既然分开这么痛苦,藕断丝连的,那就继续在一起吧,那天累了,倦了,乏了,自然断得了。当然,还是顾心然主动打电话,还是顾心然每周五下班后急急忙忙赶到车站,倒腾着去N市看韩子渊,韩子渊见到她会开心,会虚寒问暖,十足男朋友的样子,但是没见面的时候,就如消失了一样,也从没来G市看过她。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周五,下班后,顾心然还是如往常一样赶去车站转车,转的城际车是私人承包的,车站乱哄哄的,到处都是拉客的司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拉着她坐车,顾心然一边掏出钱包一边跟她讲价,那中年妇女竟然抽出顾心然钱包里的一百块,说就这个价,赶紧给钱上车可以走了,顾心然惊愕于中年妇女竟如此的明目张胆,却下意识地发狠把钱抢了回来,结果钱撕成了两半,那中年妇女没想到顾心然看上去斯斯文文,竟然气力这么大,错愕了一下,把半截钱还给顾心然,顾心然忙跑开,找另外的车去N市,过后想想有点害怕,这中年妇女旁边也有帮手的,车站又是她的地盘,她一个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想想自己这些日子坐车去找韩子渊,有时也会遇到车上的扒手,而且是几个,她有时会咳嗽提醒,换来扒手的几个白眼,其实算是遇上没怎么发狠的人,要是人家打击报复,她如何应对得了。城际交界的地方,是三不管的地带,脏乱差,她老这样跑也不是办法。关键是,跟韩子渊的未来在哪里?她看不到。韩子渊知道她的经历后,帮她粘好钱,开玩笑说:“这是钱来着,就这样撕啦!”或许他只是不知如何安抚她紧张的心,但是之后的几周,依然还是顾心然折腾着过来看韩子渊,她想着,他就是主动过来看她一次也好。这已经不是爱不爱情的事了,这是关系到人身安全的事啊,安全都有问题,谈什么爱情,有再多情,再多不舍,在生命面前,算什么?
直到那个周五的傍晚,顾心然坐上去N市的车,打电话告诉韩子渊,她大概什么时候到。韩子渊竟然说他今天有事回Z市了,而在这之前,他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过顾心然,他明知道顾心然每周都会去看他,而他哪怕提前说一声都可以啊,可是他却没有。顾心然按断了电话,她告诉自己,她跟韩子渊,今生来世,情断于此。
茫然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顾心然删掉了韩子渊的电话号码、QQ号码,邮箱,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她都删了,其实他们早该断了,苟延残喘这么久,实在也是没意思。可是她真的不舍,真的很痛。她多么期盼,韩子渊能再给她打个电话,可是没有,永远,永远要她主动。她终于累了,也终于决心彻彻底底地放弃了。她想起韩子渊说过的,要从家里给她带来一株宝石花,因为他是她的石头,因为她坚信石头会开花,会粗糙地微笑,会在阳光与树影间,露出善良的牙齿。可是,没有,石头永远不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