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中的李太后,每日除了念经诵佛外,已经不管任何事了。对于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她虽略有耳闻,但却无能为力,这个皇后是她挑选的,如今却让儿子伤透了心,她能做的只有为儿子虔诚祷告,希望他能早日找到梦兰,重拾旧日欢颜。
安宁的万寿宫此时被一阵喧闹声所惊扰。
“太后。”萧娥的奶娘张嬷嬷一步一叩地进了万寿宫。
“太后,求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吧,娘娘虽然有错,可她已经知错了,如今谁也救不了娘娘了。在这个皇宫里,也只有太后您才能救她。”
“阿弥陀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李太后双手合什,微闭着眼睛,继续诵经。
张嬷嬷见这招不灵,忙又说道:“太后,还有大皇子,自从皇后娘娘出事以后,他哭着喊着要母后,皇上把大皇子带走了,大皇子真的很可怜。今天,他一个人偷偷地跑到中宫来了,死活都不肯再回去,如果此事惊动了皇上,奴才恐怕……”
说起恒定,李太后睁开了眼睛,恒定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萧娥,而让他受到任何委屈。
“太后,大皇子太可怜了,您是他的奶奶,皇后现在已经出不了宫了,奴才求您去把大皇子带回来吧。”
李太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真后悔把恒定过继给萧娥,如今,她只有再把他带到自己的身边。
“张嬷嬷,你随本宫去把恒定,带回来。”随行的宫女把一件赤红的貂毛披风披在李太后的身上,一行人便出了万寿宫。
来到中宫,张嬷嬷把李太后的随行宫女请到了偏厅,大殿里就只剩下萧娥和李太后二人。李太后看不到陈恒定身影,便急急地问道:“萧娥,恒定呢?”
“母后,恒定现在怎么会来中宫呢?皇上他好狠的心呢,让我们母子生生分离。”萧娥的眼中满是忧怨。
“萧娥,你是不是把恒定藏起来了,本宫要把他带走。”
“母后,臣妾最后想求您一件事。”
“萧娥,本宫什么都帮不了你了。”
“不,只要母后愿意,就一定能帮得了。”
“哎!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死心?”
“母后,恒定现在是嫡长子,皇上这么久了都没有立太子,求母后成全臣妾的这点心愿,让皇上立恒定为皇太子。”
“立储乃国之根本,本宫根本做不了主,况且皇上现在就只有两个儿子,立谁为皇太子,他心里自然有数。”
“母后,按南朝规矩,嫡长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皇上迟迟未立太子,难道想废了这条规矩吗?”
“既然恒定不在此处,本宫也要回宫了。”李太后显然不想和萧娥多费唇齿了。
看来李太后是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了,“母后,您先别走,您现在难得来一趟中宫,喝杯茶再走吧。”萧娥替李太后沏了一杯茶。
李太后看了萧娥一眼,并没有喝那杯茶,说道:“萧娥,希望你好自为之,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本宫会劝皇上对你从轻发落的。”李太后说完就要迈出大殿而去。
“哼!从轻发落。”萧娥苦笑了一声,好不容易把李太后骗来中宫,就这么让她走了,岂不可惜。既然下药没用,那就来狠的。在李太后转身的一刹那,萧娥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瓶往她的头上狠狠地打去……
大殿的门开了,李太后用那件赤红的貂毛披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个人先行回了万寿宫
“皇上。”万寿宫的一个小宫女急急地来报:“太后娘娘突然头痛难忍,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喊着皇上,也不让奴婢请太医,奴婢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母后的身体一向很好,好好地怎么会头痛?她今天一直都在佛堂诵经吗?”
“回皇上,太后今天去过中宫。不知道和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后来她一个人先回宫了,等奴婢们赶到时,太后就已经躺在床上喊头痛了。”
“又是萧娥,好好地,母后去中宫干嘛!”
“奴婢也不清楚。”
等陈子墨赶到万寿宫时,李太后正蒙着被子小声低叹着。
“太后,皇上来了。”小宫女说道。
“好,你们都出去吧。”隔着被子,李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一干人等都退了出来,房间里只剩下了陈子墨。
“母后,您没什么事吧,为什么不请太医啊?”
“皇上,你过来。”
陈子墨坐到了床沿上,见李太后一直用被子蒙着头,便说道:“母后,您头痛,这样蒙着被子不好。”说着便慢慢地掀起了李太后蒙着脸的被子,被子下的脸赫然呈现在他的面前,肤色黝黑,那分明是萧娥的脸。
陈子墨愣了一下,在他失神的当儿,原本笑意盈盈的萧娥,眼中突露杀气,摸出枕边的一把匕首就朝陈子墨刺去。嘴里还一个劲地咕哝着:“只要你死了,恒定就能做皇帝,我就能当皇太后,以后,我们母子俩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子墨见眼前刀光一闪,便本能地往后一退,“嘶”的一声,手臂传来了一阵巨痛,匕首还是划伤了他。
萧娥似乎杀红了眼,一刀不成,紧接着一刀又刺来。
“萧娥,你疯了,竟敢弑君。”
“是,我是疯了,我连太后都敢打,连皇上都敢杀。”
“萧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母后怎么样了?”
“我打晕了她,才能来万寿宫。我要夺回所有的一切,陈子墨,你拿命来吧。”萧娥说着又扑了上来,陈子墨侧身一躲,反转到萧娥背后,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陈子墨,你放开我。”萧娥声嘶力竭地喊道。
“看来是朕对你太纵容了,萧娥,也许冷宫该是你最适合待的地方。”
“哼!本宫是永远不会去冷宫那个地方的。陈子墨,既然今天我杀不了你,那就只能……”萧娥说着,用力抽出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萧娥死了,陈子墨以正一品的妃礼把她葬在了皇陵,对于她弑君一事,陈子墨并没有为难她的家人。消息传到萧府,病中的萧桂青长叹一声后,竟然倒地不起。
子墨每天派人拿着梦兰的画像到处寻找,可却一无所获。秋儿这几天心事重重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有一天,她居然留信一个人出宫去找梦兰了,可是天下之大,她又如何能寻到梦兰。一年之后,秋儿回来了,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三四个月大的男婴,那是她在路边捡的一个弃婴。那个婴儿实在太可怜了,秋儿把他收为义子,并且取名叫吴安。
原本她想带着这个婴儿去找樵夫,可是恒益太小了,梦兰不在宫里,她不能离开恒益。便担负起了扶养恒益的责任,在她出宫的一年里,秋儿并没有去找过樵夫,现在就更不会去找他。
隆庆七年,不问世事的李太后在万寿宫病逝,陶志永因为在牢中待的时间久了,又受过腐刑,没有调理好。在一次风寒病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陈恒益和吴安渐渐地长大了,在恒益十岁那年,他被立为太子。
如今事事安定,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梦兰的消息,子墨拿着那对龙凤玉佩,常常想梦兰。梦兰离开时,没有带走凤玉佩,把它留在了兰馨宫,可玉佩虽在,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梦兰啊,梦兰啊,你到底在哪里?原本我还以为能给你幸福、安定的生活,可却让你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我们都渐渐地老了,难道这一辈子你就不准备给我一个道歉赎罪的机会吗?你要让我内疚一辈子吗?梦兰,你瞧,我把这盆‘绿云’养得这么好,你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子墨摆弄着桌上放着的那盆‘绿云’,陷入了回忆当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十六年就这样过去了。
欧阳明打完了柴,又打了一只山鸡,就扛着回家了。
刚走到家门口,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飞快地跑了出来,高兴地说道:“舅舅,您回来了。”接着,她又朝屋里喊道:“娘,舅舅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话刚一说完,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一副山野村妇的打扮,可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质,跟这个山村显得格格不入。
“大哥回来了。”她边说边接过欧阳明手中的山鸡进入屋里。
随后又陆续从里面端出了饭菜,放在院子的石桌上,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菜不多,只有几样清淡的素菜,还有一丝野味。欧阳明把碗中仅有的两块肉分别夹在了她们母女的碗中。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这样。
“吃吧,今天我砍了很多柴,明天挑到城里去卖了,可以多换些粮食回来,余下的钱就给馨明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姑娘家大了,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大哥,这些年来,你为了我们母女吃了不少的苦,叫我怎么报答你呢?”对于这个救自己性命,多年来又一心一意照顾她们母女的恩人,梦兰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回报他。
“梦兰,你这是什么话,既然我是你大哥,我就有责任照顾你们母女。”
“舅舅,娘,你们在说些什么啊?饭菜都凉了。”
“没什么,馨明。”梦兰对着馨明微微一笑,“吃饭吧。”
馨明扒了一口饭,又对着欧阳明说道:“舅舅,明天你是不是要到城里去?我也要去。”
“馨明,别烦你舅舅。”
“娘,你让我去嘛!长这么大,我还从来都没有去过城里。”馨明嘴巴一撅,开始跟她娘撒起娇来。
“梦兰,你就让她去吧。我会看着她,不会让她乱跑的。”欧阳明一直很宠馨明,当然见不得她有一丁点不高兴。
“好,如果要去,你一定要听舅舅的话。”
“是,我一定听舅舅的话,谢谢娘。”
“馨明,等卖完了柴,舅舅带你好好地逛逛。”
“太好了,舅舅真好。”说完,馨明就在欧阳明的脸上亲了一下,欧阳明呵呵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