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府,对于凡人来讲是一个庞然大物,而对于修道之士来讲却再平常不过了。
禹城府背靠云梦大泽,是云梦大泽西部为数不多的城市。禹城府面积不算太大,但是人口众多,因为毗邻云梦大泽西部,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也称得上少有的繁华,各种各样的灵材灵药交易,在这座云梦大泽的边缘城市完成,生活在底层的人亦或者修士,或为了生活、仙缘、修炼不得不与天争命,进泽采药采矿,猎杀妖兽、更甚者劫掠烧杀,以此来换取修道、生活之物。
当然,生死轮回再是寻常不过的了。
一座破旧的院落中,“梁遇,你也不是第一次进泽了,该交代的叔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小心点!,凡事多考虑考虑,泽里的人比妖兽更可怕,记住千万不要靠近内泽。”一个满脸短须胡子,年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顿了顿接着说道:“半月后我们在千沙林的老槐树下碰头,我带你去秘密坊市!”
六疤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侄子个头大小的孩子,一脸的不忍再配上脸上那道黑色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不过略带伤感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放心吧六叔,我省的!”孩子扬起稚嫩的小脸,认真的对六疤说道。
他是六疤,梁遇认识他半年多了,虽然他面目看起来有些凶恶,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
六疤有些心疼的看着这张还长着茸毛的小脸,青涩稚嫩。唉,是啊,若不是万不得已,谁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进泽与天挣命啊。
六疤知道自己家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家里一双年迈的父母,再加上瘫在床上的大哥,还有年仅十岁的侄子,全靠自己进泽采些灵材灵药,卖给禹城府内的一些店铺,赚些微不足道的银钱养活这一家老小,本来就够自己紧张的了,如果再把梁遇兄弟两个接到自己家的话,自己家就更加紧张了,如果哪天自己进泽出不来,自己这一家······
六疤深吸了口气,看着梁遇想了很多,半年前就是在半两店的店门口遇见的梁遇,当时他满身的泥泞,衣服破烂不堪,却紧紧的捂着自己胸口,好像捂着不得了的宝贝似的。当时看着他满脸警惕的看着自己,然后走进了那个名叫“半两店”的杂货店,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胸前掏出一株伴灵草时,自己当时忍不住笑了,但是身材微胖的那个奸商吴老板,却小心翼翼的从梁遇的手中接过那个伴灵草,说:“半两!”
听后少年开心的笑了,六疤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开心的笑容,沧桑但却很纯粹!
六疤当时不知道,着半两银钱最起码可以让梁遇兄弟二人半个月都不用再挨饿。过了时候六疤曾偷偷的跑过去问吴老板,伴灵草真的值那么多钱吗,吴老板拿出那株伴灵草,说,对梁遇来说他值。
平时看起来奸诈无比的吴老板跟自己说了很过关于梁遇的事。他说梁遇是他偶尔在大华宝阁门口遇见的,当时他正好被大华宝阁里的伙计给轰了出来,看他满身破旧的,但是还是死死的捂着胸前。
当时吴老板还以为梁遇怀里捂着的是一件宝贝呢,但是失落的眼神出卖了梁遇。等到吴老板让他拿出怀里的宝贝时,并把他领到了自己的小店时,六疤才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梁遇走后,吴老板当时就跟六疤说;小小年纪就出来采药确实不易,但是对梁遇来说他要撑起这个两个人加起来年纪不到十五的家。太难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之后六疤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梁遇兄弟二人,梁野是梁遇从一只野狗的嘴里抢来的,不过梁遇对此却从未多说过什么。从那以后,他就带着年仅三岁的梁遇饥一顿饱一顿。直到他带着弟弟一路乞讨的来到禹城府,梁遇从来都没有说过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不知道是不记得还是不愿意说,六疤也从来都没有问过。
六疤认识梁遇后,就把梁遇兄弟二人接到了自己家旁边废旧的茅草屋里,说住的近了也好有着照应。六疤问过梁遇,梁遇说自己去过云梦大泽了,就是采了那株伴灵草的那次,毫无任何准备的梁遇,一个人连最起码的食物都不曾准备,便一头扎进了泽里,梁遇告诉六疤说他在里面呆了三天,好不容易的采了一株伴灵草,还被一只灰灵雀追杀了一路。
准确的来说这灰灵雀还不属于灵兽,它不会飞,却跟鸟没什么差别,然后就一路狼狈的出了大泽,去了几家店铺都不收这种伴灵草,最后却碰到了好心的吴老板,也碰见了六疤。
“放心吧,六叔,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半月后千沙林不见不散!”梁遇朝着六疤会心的笑了笑。
梁遇检查了自己身上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药篓和一把砍柴刀,药篓里面放着一包食物和一壶清水。六疤看了看,点点头没在说什么,两人在落雁坡分开了,这里呢还不属于云梦泽的范围,不过两人都毫无修为可言,不可能像真正的采泽人那样直接进入云梦外泽,甚至内泽进行采摘灵材灵药,他们这些人只能在云梦泽外泽的边沿地带探寻些古迹或采一些普通的药材矿石什么的。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妖兽出没,但是在这里人往往要比妖兽更可怕。
半月后,梁遇早早的来到了千沙林,向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那棵老槐树其实并不老,整个千沙林方圆数十里.生长的大多数都是松树。这棵老槐树是六疤他爷爷种下的,说是他自己的一个老伙计死后种在这里的。前几次两人就约定在这里碰头。
之前与六疤一起入泽的一个伙计,死在了云梦泽的外泽中,六疤没有能力为他收尸,只好把他的家人也一起照顾了。但是有一天,伙计的家人趁他入泽的一次中悄然而去,应该是去了其他凡人的城市了吧,六疤坐在老槐树下心里向着。
看着渐渐靠近的身影,六疤不由得开心笑了笑,梁遇也看见了六疤,快步跑向六疤,气喘吁吁的喊了声“六叔”,六疤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知存不存在的土,笑道:“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啊!”梁遇笑着说。
“那好,我们边走边休息,”说完六疤拿起身边的背篓,带着梁遇向千沙林的深处走去。
每次两人都会在回去的时候到这里一趟,对像他们这样的普通采泽人来说,都会来这里碰碰运气,他们称之为:撞运!其实就是一个小坊市,许多普通的采泽人都会在这里摆摊,出售一些自己不认识或者自己认为是灵材的好东西,给过往的修道之士,来换取仙缘。据说经常有人在这里得到有道高人的指点,从而成为了修行中人,当然也有人横死在那里,不过只要不惹事一般都不会有事,甚至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里是凡人组建的坊市,地方不大约半里长短,而且很简陋。不过它的名字好听,它叫財碓口,所以修道之士图个吉利,过往的人也不少,偶尔在这里的凡人摊位上也会出现一些好东西,修道之士会拿出一些修道之物换取这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当然路过的修士从来都不会对这些毫无修为的凡人动手,因为那样会降低自己修道之士的身份,这是身为修道之士那颗高人一等的内心所不允许的。
两人在財碓口的末端,将地上清理干净,掏出这次各自的收获。
只见六疤从背篓里拿出五六件破旧的器物,一件是他在大泽内捡到的碎布,任他怎么撕扯都撕不破,还有一颗不知有什么功能的灰色的珠子,以梁遇的眼光看,他就是块破石头。还有一把发黄生锈的剑柄,一个类似玉制的壶嘴,还有一缕三寸长短的黑色细绳,梁遇也掏出自己的宝贝,一共两件,一件巴掌大的绿色的鳞片,一个破旧的陶罐,这个陶罐破的不成样子了,陶壁上缺了一块,都快到底了,这是梁遇在大泽一处破旧的遗迹中找到的。
两人在路边的摊位上坐着,羡慕的看着过往的修道之士,以及旁边的摊位。
这时一个中年短须身着灰色道袍的修道之士路过两人的摊位,刚走几步,“恩?”的一声,又往后走了几步,附近摊位的老板渴望眼神,期待这中年修士来到自己的摊位前,给自己一次撞仙缘的机会,这其中也包括梁遇两人。
当中年修士来走到梁遇两人摊位前停下时,六疤浑身猛地一颤,嘴巴张的大大的,梁遇也是浑身激动地看着中年修士。
这时六疤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这位仙...仙长,看中了那...件?”
中年修士名叫化越,是个普通的散修之士,本身修炼的是《秋水决》,对一些灵水类的灵物感应比较强,他刚刚走过路边的梁遇二人的摊位时,体内一股真气忽然涌动,他知道自己的机缘到了。
化越用神识巡视了一遍又一遍路边的摊位,最后驻步在梁遇两人摊位前。化越没有回应六疤的话,仔细的一遍一遍的用神识打量着摊前的事物,看着眼前的事物,化越怎么也想不透这些没有一点灵息的东西跟灵水有什么关联,他看了又看最后锁定了那一截三寸长短的黑色细绳,他可以断定这不是什么所谓的绳子,而是一截灯芯,而且还是某种灵灯的灯芯,因为灯油是某种灵水调和而成,日积月累也就染上了某种灵水的气息。
化越抬起头,打量着眼前大气也不敢喘的梁遇二人,淡淡的说道:“这截灯芯我要了,你们要求什么?”
附近摊主全部膛目结舌的看着两人,六疤愣了一愣,然后拉着梁遇向化越行了一礼,声音颤抖的说道:“请仙师赐我一道仙缘!”然后喘喘不安的低下头。
化越低沉的望着两人,然后慢慢的说道:“也罢,这卷《涟水决》是我无意间得来,我就用此物了结你我之间的因果。将来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便在附近摊主的一阵惊呼声中,化越的袖中飞出一副书卷来,六疤激动地接过那副书卷,愣了好久,在抬首时化越已不知踪影,再环视四周,之间附近许多的摊主都在有意无意的向自己这边打量着。
六疤心想坏了,只顾着高兴了,却太过大意,竟忘了怀璧其罪的道理了。六疤将书卷放进怀里,低头沉思了好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梁遇。梁遇仿佛能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迎向六疤的目光。
梁遇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然后落寞的对六疤说道:“这半年多亏了六叔对我兄弟二人的照顾,小子不求六叔别的,只求六叔回去后能给梁野一口吃的,不至于他饿死街头!”
说完不等六疤有所反应,梁遇在六疤怀里掏出一部书卷,抓起那部书卷看也不看的塞进怀里,梁遇向前小跑几步跟上一个进泽的修士。再看附近的摊主个个的立刻起身,虎视眈眈的看着修士身后的梁遇,都不敢率先出手。就这样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梁遇一步一步的向着云梦大泽的入口处走去。
有几个胆大的跟着在梁遇的身后,准备随时动手,但是被那名修士回头的目光所慑,悻悻的退了回来,目送梁遇自行进入了云梦大泽。回到了各自摊位的摊主们这时才想起和梁遇一起的六疤,回头再看六疤两人的摊位处,早已没有踪影了。
六疤小心翼翼的带着自己的背篓,一头窜进了千沙林,依靠熟悉的地形,快速的来到那棵老槐树下。愣愣的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一句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