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纸质袋子还没来得及开封,他的电话就响了。
距离林静那场婚礼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就是说已经快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安晨了。这次她会打电话约自己吃饭是自己意料之外的,不过他却很高兴。
今天是安晨跟季冬轩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她以为他会记得,本来还打算早点下班去超市买点菜,好好庆祝一下的。可是,他刚才打电话说晚上家里有点急事,要先回趟家,很晚的话就不回来睡了。
她知道他回家肯定是为了林静的事情,毕竟这么久了,林静还没有消息,家里两位老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想想也是,动用了这么多的关系都没有找到,况且还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要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看来今天连菜都可以不买了。安晨笑了笑。
不过她还是早早就下了班,路过超市的时候没能忍住,还是走进去挑了几样菜,提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买的都是季冬轩爱吃的。
随手将它们扔进了冰箱,也不知道季冬轩有没有这福气,在它们还没坏掉的时候尝到。
稍作休息后,她想起石岩。
他现在一个人过,应该也是挺辛苦的吧。
如果没有林静,没有季冬轩,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是会很幸福的一对。可是林静出现了,季冬轩也不是个虚幻的人物,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安晨想约他一起吃饭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石母曾经要自己好好照顾他,就算不是夫妻,出于朋友之谊她也该关心关心他。
安晨于是洗澡换装,不能这样狼狈地去见他,至少要看起来很幸福!在镜子前稍微花了点工夫,一切准备就绪,定睛一看,虽然称不上是风姿绰约,但也算是颇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至少不会在她身上看到怨妇的影子。
石岩给她打来电话,说会来接她。等安晨出来的时候石岩正倚靠在车子旁边,嘴里叼着一根烟。看到安晨下来,他便立刻将手里的烟丢在了地上。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印象里他是很少抽烟的,可是好像这几次见他他嘴上都会叼着一根烟。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近距离地看,他的脸庞略显消瘦,眼神也变得有些深沉。
石岩对着她笑了笑,说:“上车吧。”
安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石岩才发动引擎。
他向来都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你想吃什么?”片刻之后,还是石岩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随便吧,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还是跟以前那样,对吃的这么随便。”
安晨一愣,不过立刻换了种无奈的口气回答道:“以前是没办法,现在不同了,可是认真想起来却发现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几乎天天都在为吃而烦恼。”
“那麦当劳怎么样?”
“不会吧?!”
“你看吧,还说随便呢,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其实你的要求挺高的,不是随便就能解决问题的。”
“你还是那么啰唆,要改改了,时代不同了,女人不喜欢唠叨的男人。”安晨小声嘀咕,蹙眉想了想,才说,“那我们去吃酸菜鱼吧!”
其实她是意识到刚才的话似乎有点多了,所以才会一时兴起说要去吃酸菜鱼,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家酸菜鱼馆是离这里最近的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他依言将车子开了过去,停在路边。他当然不知道安晨心里是怎么想的,还以为她是想吃酸菜鱼了,所以没来得及把刚刚的话消化掉就已经转移了注意力。
酸菜鱼馆生意很是红火,人群进进出出的,进去一问,居然连位置也没有了。安晨见他一脸不悦,以为他是生气了,便笑着安慰道:“等一下好了,很快的。”
其实她不知道,石岩接到她的电话后,高兴得连中饭都忘了吃了,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哦……”
安晨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没多久服务员就过来说有位置了,安晨这才拉着石岩走了进去。两人拿着菜单各自点各自的,等菜上齐了才发现居然是一模一样的。两人对视一笑,然后才动手拿起筷子。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谁说情人分手后不能做朋友的,至少这观点在他们身上是不成立的。
“吃好了?”
看着安晨那边几乎没怎么动的菜,石岩露出惊讶的神情。
“嗯,不想吃了。没事,你慢慢吃吧,我等你!”安晨说完,随后就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她不能告诉他其实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吃不下,她不想让他知道此刻她很伤心,更不想他因为这个而有什么负担。她现在必须要划清两个人之间的界限,她是她,石岩是石岩。他们相爱过没错,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如果硬是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的话,表面上是石岩出轨,丢下新娘牵着新情人转身离去,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其实一直以来,是她对不起他,是她抛弃了他,是她先开始不信任他,是她先在他们的爱情上画上一个句号的。如果她对他有足够的信任的话,如果当初她没有弃他而去的话,如果她真的能等他的话……
“想什么呢?可以走了。”他在她的头上敲了一记。
“哦……”
安晨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头,用力瞪了他一眼,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敲人家头。
安晨出来之前往墙上看了看,已经9点半了。季冬轩电话也没有一个,估计是真的不回来了,她心里不禁开始有些失落。她随口说道:“我们再逛逛吧!反正也早。”
石岩没有拒绝。
他将车子开到一处距夜市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她也跟着走出去。
夜市里熙熙攘攘的,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当然都是最廉价不过的日用品,仿版的服装,盗版碟片,还有很多小吃。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当初跟石岩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算富有,这里东西便宜,两个人就经常跑到这里来买点东西。大多数时候是衣服,那时候安晨不太了解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出小摊上二三十块的衣服跟大商场里所谓的名牌有什么差别。有时候不买,看看也开心。如今再次回到这里,却是另一般感觉了。她再也不用给他买什么衣服,两人也不似当初般的高兴。
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她不想那个人是石岩,所以只好隐忍着几欲溢出的眼泪。
石岩看着她,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纳闷,他知道今天是她跟季冬轩的结婚纪念日,本以为她会跟他一起过二人世界,可是她却打电话约自己吃饭,他隐约猜出是出什么事情了。直到刚才在酸菜鱼馆看到那一幕,才得以确认。事实上他是无心一瞥,却看到了季冬轩,她的丈夫。
在那种地方看到他本来就不平常,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个大美女,似乎那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小孩。他没有细细思考,比起其他,他更担心坐在对面的安晨会看到,所以他没吃饱就把她给拉了出去。
“小晨……”
“什么?”
“没事。”
话到嘴边,却还是不忍说出口。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不是还没看那袋子里的东西吗,没准儿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林静在那里瞎说而已。
说到林静,他又想起她上次提到的那两个人,傅晓月、季雨林。不对,刚才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傅晓月?还有季雨林,对了,那个孩子……季冬轩、季雨林……
今天逛夜市的人格外多,不一会儿,石岩就看不到安晨了。被人群冲散的安晨也在另一边焦急地找着他。找到安晨后,石岩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将安晨一把拉了过来,护在怀里往前走。
安晨挣扎着说:“没事的,人多就是这样,反正我们又不买什么东西,不如我们回去吧。”
“小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石岩像是没有听到安晨的话,只是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停下来侧头问道。
“今天很累了,我们回去吧!”安晨岔开话题,转身重新回到熙攘的人群中。石岩赶紧跟上,怕一个不小心又给撞开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到了目的地。安晨下车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对他说:“石头,谢谢你!开车小心点,我回去了。”
石头,她刚才叫他石头。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安晨已经上楼了。
石岩在那里抽了几根烟,才重新发动引擎离开。
其实安晨刚才在楼下时向上看了一下,窗口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季冬轩果然没有回来。她心里顿时一沉,忍着心痛拾步上楼,人也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在疼痛袭来之际,她几乎弯下腰来。不过想到车子里的石岩,她还是挣扎着上了楼,钥匙插进锁里,转了几圈才打开。此刻的她只觉得疲惫,身子一下子承受不住,便就着门背倚靠着。
许久,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连灯也懒得开,就那么踉跄地回到了卧室。卧室依旧是那个卧室,床上还放着她刚为他买的枕头,因为他老是抱怨原来那个太矮了,所以一次逛街时她就买了个新的。昨天才洗好拿出来的,想在新婚纪念日的这天给他个惊喜的,可是没想到还没开始用就已经被抛弃了。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安晨一愣,转过身子,就发现季冬轩裹着条浴巾站在浴室门口擦头发,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安晨有些看不过去,便示意他走过来要帮他擦,季冬轩也不客气,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毛巾放在她的手上,头靠在她的大腿上。
“喂,水全都落到床单上了。”她赶紧将他的头向外移动了一点,却听见他说:“没事,反正等一下还要换!”
安晨听后,脸立刻就红了,不过幸好没开灯,不然又要被他笑话一番了。
不过他说的倒是事实,头发还没有擦干,他就开始忍不住了,手早就不知道在她身上游移多少回了,最后将她手上的毛巾一扔,翻身压了上去……
“累了吧?睡一会儿。”季冬轩将被子一掀,躺下的同时被子也盖在了身上。他轻轻伸手揉了揉安晨的头发,沉沉地说了一声。
季冬轩在台灯的光下打量着安晨,白皙的额头上,两道秀气的眉毛似春日新抽出的静叶,睫毛不仅密而且还挺长的。他看过晓月的睫毛,但那时候她明显是贴了假睫毛的,看起来是更长些,但是却没有眼前这个人那样,散发出一种静谧的美。淡粉色的那层薄薄的眼影已经脱落了,露出本来的面目,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才哭过了。
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生怕一放手就会消失一样。
季冬轩发现之前的那种不安感觉又开始涌了上来,虽然这段日子自己尽量克制,并且不断地找借口,不断地安慰自己……可是就在刚才,确切地说是晚上在酸菜鱼馆看到她之后,那种感觉又开始出现了。
事实上他并不记得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就连她中午打电话来问他会不会回家吃饭他都没有记起来,倒是在看到她跟石岩在一起吃饭之后突然就想了起来。如果不是碍于傅晓月跟林林在场的话,他绝对会冲过去把她拉起来往外走。
本来已经跟林林说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要给他讲故事的,可是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安晨跟石岩坐在一起的画面,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车子还没有绕到回家的路上就先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正在往人群嘈杂的地方走去,虽然不是手牵着手,可是他看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向上冒火。手机拿在手上好几次都想要给她打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让她马上回家去。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老婆,她该有这个自觉性,不管是石岩也好,李绍华也罢,这些男人统统都要离她远远的。
但是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又马上被否决了,女人是他的没错,老婆也是他的没错,可是,她注定是不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的,就算她是真的爱他,他也不能对她心慈手软,因为她是那个人最爱的人,因为她是那个人最在乎的人,因为她是那个人最想保护的人!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那个身上流着本该是属于他的血液的男人。
他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却被残忍地告知其实他只不过是个替代品,是那个叫做石岩的人的替代品!
不!不要这样,不会是这样的。季冬轩双手握拳,紧紧的。
好吧,你要去见你的情人我没意见,但是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他猛地一掉头,车子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方驶去。
心情很是烦躁,但是潜意识里却还是将车开回了属于他们的那个家。10点半,她没有回来,11点,11点半,12点……季冬轩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目光锁定在那条必经的柏油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