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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四、神秘精绝

于阗周边有许多丝路南道小国,诸如西方的皮山、西夜、子合,东部的扜弥、戎卢、渠勒,它们或被大国鲸吞或不知所终,留下的可考文字极少。于阗东境之关防的精绝国也是汉史吝啬笔墨的小国,只说它的都城是精绝城,国家机器运转正常,有五百人的兵力,地理位置显著。精绝国非同一般,探险寻宝的斯坦因因精绝国遗址即尼雅古城的发掘而名利双收,一跃成为誉满寰宇的考古学家。接踵而至的探幽索隐者络绎不绝,但当楼兰古国的神秘面纱被一层层揭开,谁也没有确切回答出关于精绝古国的同一个问题,它是怎么消失的?

发源于昆仑山北麓的尼雅河静静流淌,河流尾闾自然形成冲击扇的平原绿洲,一支操着吐火罗语的部落迁徙于此建邦立国,依托着火热的丝路贸易繁衍生息,他们修建佛塔,款待客商,用古代印度西北曾经流行的佉卢文记载生产生活,国民富足安乐,文化东西交融。东汉末年,西域大地战火纷飞,一些大点国家乘势侵并附近城郭,西域逐渐形成七国争雄的局面,精绝国难逃沦为鄯善国一个州的命运,可即便如此,精绝州仍然保留着行政管理权,战乱并没有影响它的独立存在,甚至基于仰仗鄯善的庇护,精绝城越发繁荣昌盛。

鄯善亡国,史料再难有精绝的记载,尼雅文明的衰落似乎悄无声息无迹可寻。后人大多持战争摧毁和气候变迁两种不怎么值得推敲的说法。

尼雅河流经精绝古城后继续北行,逐渐消失在茫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在绿洲北缘与沙海相接之地,就是已干涸千百年的尼雅古河道,它在红柳沙包间蜿蜒曲折,一直延绵到被风沙掩埋为遗址的精绝古城。黄沙填满的河床曾经水流潺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生命之源滋养沿途绿洲,精绝城森林葳蕤,草木茂盛,但随着土地开垦灌溉及人口增加,对水流的需求量极度上升,精绝的水变得弥足珍贵,官方统一管理调配也难以满足民众正常生活,加之尼雅河不合时宜地出现断流现象,国民无奈,只有南迁重新寻找适合居住的绿洲地带。

推测终归是想象,事实上数百年后玄奘路经此地时,精绝虽人去城空,但依旧芦草稠密,属于沼泽湿地,只是潮热难耐,跋涉艰难,说明尼雅河水并没有改道弃精绝城不顾,即便改道,也有湖泊水源滋润。后来考古充分证明,尼雅河断流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居民住宅周围都有胡杨树环绕,果园中林木整齐,水塘里鱼儿徜徉,一派其乐融融的田园生活。想必勤劳勇敢的精绝人应该不会畏惧季节性的湿热,而毅然背井离乡吧。气候变迁一说显然站不住脚。

解读尼雅出土的佉卢文木牍时,人们了解到在精绝国西南存在一支勇猛好战的苏毗部落,他们经常袭扰城镇,抢劫人畜,遗址里发现民宅经常有尸骨的出现,似乎也佐证了异族的凶蛮。苏毗族属于西羌,在当时西北诸羌部中最为强大,西域的文明若无羌部从中插一杆子,欧罗巴人种的吐火罗人将继续东进,继而占据整个丝路。羌人我们会后续展开介绍。

苏毗国史料上记载人口约有7万多,国家世以女为王,因以女称国,男人只负责征战,俨然是蚁族一般的母系氏族公社。苏毗大军入侵,且末国首当其冲,于是慌忙向精绝国求援,请求兵士必须开赴战场,不管有多少军队。可惜两国联手也抵抗不了苏毗人的铁骑,精绝城被攻陷,人们四散逃窜,储藏室里的食物和大门口的宠物都来不及带走,各种木简函牍匆匆密封掩藏,精绝成了一座空城。

战争摧毁文明的例子数不胜数,可精绝国不落窠臼,持不同意见者指出,尼雅古城无论寺庙民宅还是城墙道路都完好无损,丝毫看不出战火的痕迹,出土的文物也鲜见兵戈利器,就连古尸表情都安详平和,根本无从说是遭逢城破浩劫。

精绝古国神奇地消亡让研究及关注它的人挠头焦灼不已。当人们对现实问题无法做出科学合理的解答,于是就求助于神灵鬼怪或外星生物。

尼雅遗址出土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汉朝织锦,为国家一级文物,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出自《史记?天宫书》: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五星出东方”即“五星连珠”或“五星聚会”现象,包含着古人的星占学和天文历法学,皇室籍此决策军国大事,探讨兴衰交替。与“五星”织锦制品同时还出土了一件“讨南羌”织锦残片,连一起就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根据天象来预卜人间事务不能说是无稽之谈,毕竟当时生产力水平所限。但以精绝国为原型的盗墓探险类小说确实是荒诞夸张了,精绝尽管属于较为文明的国度,但国小财微,是建不起豪华玄奥的墓穴的。还有一则离奇的报道称,在尼雅废墟中的大佛像上,考古学家发现了用古老维语刻的话:不信胡大,必然灭亡!千丝万缕之中,愈发显得不可思议了?

遗址出土的各种文物找寻不出精绝国消失的原因,史书又无相关记载,老道的斯坦因四次出没尼雅故地也没做出最终解答,人们只能凭借千年古城中捞取的些许资料,任思绪穿越时空,伴随漫漫尘沙遥想不为人知的历史谜团。

我们不妨做一些业余的猜想,以飨读者,以示专人。法显西行取经到达于阗国时为公元401年1月,直到观看完于阗国4月举办的行像仪式后方才离去,他在《佛国记》里以朝圣者的心情和优美笔调记述了那次难得的见闻,彼时于阗国主被晋朝封为亲晋于阗王,所领扜弥、戎卢、渠勒、皮山等国,一时风光无限,为西域大国。约半个世纪后的公元445年,吐谷浑王慕利延被北魏打败,率众西逃攻入于阗,杀死国王百姓数万人,吐谷浑兵退于阗复国。之后于阗国与北魏关系密接有姻亲之盟,可公元468年柔然攻袭国势衰退的于阗时,北魏竟以道远为由拒绝派兵救援。有史可查鄯善国在公元448年灭于北魏,据此推测征服鄯善的北魏和于阗基本边境接壤,而以道远为借口任姻亲属国被柔然欺凌,于情于理实在说不通,除非北魏对鄯善国的统治仅限国都一带,位于于阗和鄯善两国之间。也就是说,当初归附鄯善国的精绝国要么已经灭亡要么独立自主。

起源于阿尔泰山大月氏后裔嚈哒人趁柔然国政权不稳之际,取而代之占据了塔里木盆地诸多城池,逼迫于阗国称臣纳贡,与北魏分庭抗礼。游牧民族嚈哒人不同寻常,他们无城镇、无文字,实行一妻多夫,和苏毗国一样,是以女性为主宰的母系氏族体系,被誉为女儿国。强大的新兴部族突厥不堪嚈哒人武力压迫,联手波斯终于推翻了嚈哒人的统治。西突厥开始在西域称雄,控制丝绸之路,可汗被授予西域诸国之王“颉利发”的称号,在各国派吐屯一人进行监督,征收贡赋。

无休止的战火蔓延,即使并没有直接摧毁精绝国,精绝国在连年不断的战乱中也难独善其身。只是苏毗国和嚈哒人实在值得重点关注,一来他们都攻占过精绝,二来又都是女儿国,精绝人会否随他们而去?所以我们有理由大胆推测,战争是精绝国民举国迁移的主因。

古罗马亚平宁半岛有座依山伴海、风景秀丽的古城,它紧接碧海蓝天的西西里岛,城郭环绕、大道通衢,大理石建筑富丽堂皇,是罗马王公贵族休闲玩乐的酒色之都。至于西西里岛有多美,看看意大利名模莫尼卡?贝鲁奇主演的那部惊世影片就知道了。公元62年,强震来袭,古城建筑物倒塌,死伤无数,商家名流们不为所动,继续在此重建家园,而且更加奢华典雅。谁料仅仅十几年后,维苏威火山毫无征兆地爆发,几米厚的火山灰毫不留情的将古城从地球上抹掉了。被整体埋葬的古城叫做庞贝。

有人说,精绝国是东方的庞贝,我不敢揣度此种称呼的具体意义。于是人们据此联想,千年前精绝城遭遇了特大沙尘暴,漫天黄沙遮天盖日,一夜积沙数米之巨,致使整个城市被深埋地下,人烟遂绝。

事实上精绝国的环境确实堪忧,它与楼兰相仿,周边沙漠的肆虐势不可挡。发掘的佉卢文书说,砍伐活树,罚一匹马,砍伐树杈,罚母牛一头。精绝国开始用法律手段实行树木保护,可见当地人对森林的砍伐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了。玄奘游历至此,描述沼泽湿地,未见到对林木的提及,想来最后一棵树成了皇族墓穴的填充物。

精绝国位于现在的民丰县境内,古时候需要绕塔里木盆地边缘行进方能到达,现在人们有了更便捷的出行方式以及辅助的公路。为开发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进一步沟通新疆南北,一条北起轮台南到民丰的沙漠公路应运而生。与一般公路建设不同,沙漠公路要考虑路基的沉陷和应对流动沙丘的侵占,于是道路旁铺设的方格状芦苇草相生相伴,后来又陆续在公路两侧种植沙拐枣、梭梭、柽柳等耐旱沙生植物,全力保卫着这条沙漠大动脉不受流沙的侵害。

驾车穿越平整如镜笔直如线的沙漠公路观赏沙海风情,总能在相隔4、5公里见到间水井房,每个水井房里都住着对养路工,他们付出寂寞与孤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和号称死亡之海的沙漠相依相守,铸就了难以割舍的情缘。沙漠公路绿化工程于2003年开工建设,通过不断地植树栽苗,在全长436公里沙漠中造就一条宽70多米的绿化带,被誉为世界上第一条“沙漠绿色走廊”。为了养护沙漠脆弱的植被,每日施肥滴灌必不可少,养路护林的职责就落在那些与世隔绝的农民工身上。他们多是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夫老妻,已然厌倦了外界的纷争滋扰,寻求个收入微薄也不算自由自在的生活,有点隐居遁世的味道。在108对夫妻工的呵护坚守下,咸水造林使沙海焕发勃勃绿色生机,也为沙漠里狐狸、野兔、沙鼠一类的小动物筑造了栖息家园,不能不说是项当世奇迹。

1931年,斯坦因第四次来到尼雅,从废墟中挖掘出26枚汉代木简,就是在些的木简中,他终于找到了让他期盼已久的记载,“汉精绝王承书从……”7个小字清楚无误地肯定了木简出土的废墟就是汉书精绝王的国都,尼雅遗址就是《汉书?西域传》中精绝国故址!

国小民寡却影响深远的精绝国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干燥的气候幸而将尼雅遗址完整生动地保存下来,后人只有捡拾精绝国的文明碎片,遥想当年那个悠然富庶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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