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申泽此时被放置在酒店80层的其中一个房间里面,闭着眼趴在床上,背部残留的衣料被全部撕光,而身边,一支机械手臂正用镊子在他的伤口之中清除着碎片。
这机械臂自然是杨羽的杰作。从空发现安格尔的袭击计划之后,杨羽立即朝着豪庭赶过来,到达的时候庭阁的爆炸已经发生,天空之中的那团火光宛如烟花一般,把未落的余阳都压得黯淡起来。
情急之下,他让空破除了安格尔放置的屏蔽器,同时匿名联络了警署,然后开始对酒店内部进行检索。爆炸发生的那两层,设施破坏的非常彻底,根本没有任何信号传出,但是当楚丁磊他们进入96层之后,杨羽搜索到了斯皮尔个人光频的信号。
斯皮尔做出牺牲自我的决定也和杨羽有关。在楚丁磊灭杀那几个侍者的时候,杨羽则是在个人光频上进行着劝说,借着空传递过来的资料,斯皮尔果真放弃了自己的安全,选择保护其他的人。
当楚丁磊背着申泽下楼的时候,杨羽则是借着失去电力的电梯井飞速的上升,一路上将所有炸弹的控制装置全部超载,失效了炸弹同时把那些被催眠的人也全都电倒。
在70多层的时候他就收到了申泽体内AR系统的讯号,但同时也检索到了楚丁磊的存在。借着AR系统,申泽的身体数据杨羽知道得十分全面,自然不敢让他拖到医疗队来的时候,因为到那个时候,只怕申泽的体内器官早就衰竭了大半,再加上人多时引起的混乱,一个不好就得发生意外。
但杨羽自身的存在不能让楚丁磊知晓,于是他超载了楚丁磊的个人终端,虽然体修者的肉体强大,但电流仍然还是麻倒了楚丁磊。趁着对方抽搐的时间,杨羽从电梯井中带走了申泽,下了十数层楼后堕入最角落的一个房间开始给他动起了手术。
“安格尔和他的血奴都离开了。”空的影像在房间里出现,小脸上都是凝重和担忧:“申泽他没事吧?”
杨羽的手指在金边镜框的旁边轻轻摩擦,申泽身体的透视图在那镜片中变幻着角度:“伤口很深,还有许多碎片插入,肺部、肝部伤得最严重,但好在心脏没有大问题。”
“碎片去除有你制作的医疗臂,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他的精神状况似乎……”作为数据生命,空自然可以看到申泽所有的状态数据。他身体上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是抢救及时,在杨羽的手下,应当不会出问题。
可申泽的精神状况此刻却是严峻无比,脑波跳动的节奏毫无规律,似乎精神体有了严重的缺失。
杨羽也很清楚这个状况,皱着眉看着依旧昏迷在床的申泽,他推测道:“从数据上看,他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妙,大部分数据显示他进入了和之前昏迷状态相同的场景,也就是他告诉我们的梦境传承,但是还有一部分数据却是极其紊乱,好似他在和自己的思想相互冲突,我怀疑……”
“我应该是走火入魔了!”
……
申泽确实走火入魔了,此刻他的意识当中正上演着一出荒谬无比的场景。
那颗似乎代表着申公豹道统的光球横立在识海正中,申泽自己的意识光点则是在不远处徘徊,不停地发出震颤,似乎极其的不稳定。
如果细看那光点,表面之上竟然浮现出了申泽的面庞,而且还是两张,一面背对着光球,表情痛苦不堪,似乎承受着撕裂之痛,另一面则是在肆意的怒吼,朝着那光球不停地冲击,竟是想要打破这光点的束缚。
“该死!快给我,给我停下来!”痛苦的申泽尖声叫了出来,背面自己的面孔每冲击一次,那剧烈的撕裂之痛就会卷席一次自己的意识,多次下来,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背面张狂的那张面孔却对申泽的哀求充耳不闻,每吼叫一声,就死命地朝着光点的外壁冲击一次,狰狞的面孔凸显出来,嘴里反而咆哮道:“你给我滚出去!”
两张面孔往着不同的方向嘶嚎着,一面痛苦,一面嚣张,但却都想和对方分割开来,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在光点里共存的事实。
啵!
两张面孔背对冲击了无数次后,光点突然发出一声脆响溃散开来,突然间袭来的撕裂感把申泽大半的意识体都碎成了片片气雾,在识海中飘散,只有小部分留存下来,却一分为二,化作两颗只现着点微光的小点。
两颗小点之上,各自浮现出一张面孔,远离光球的正是之前那痛苦的申泽,而靠近的则是那张狂的面孔。
痛苦的申泽看到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顿时出现了慌张的神情,似乎被眼前的场面惊吓到了一般。在庭阁的时候,他的精神就有些异常,爆炸之后连自己的情绪都有些不能把控,那种撕裂感自他一昏迷起就开始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精神体,而经过那地狱般的痛苦之后,衰弱的他却发现对面多出了一个和自己同源却又异常陌生的意识。
“你,是谁?”
张狂的面孔立马狂笑起来,似乎申泽的问题让他觉得异常可笑:“我是谁?你问,我是谁?”
嚣张面孔怵然一闪,那鼻尖立刻贴上了申泽的鼻尖,浮现同来的白色瞳孔之中透着一股邪火,厉声叫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谁吗!?”
申泽被对方突然靠近的举动吓得一缩,自己的光点退开了老远,而这躲避的动作立刻又惹来了对方的一阵狂笑,嘲弄之意满满的浮现在那张让人心生气愤的脸上。
“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嘿嘿嘿,你还要对自己装傻吗。”对面那脸发出一阵怪笑,突然伸出两只放光的手臂,在光点上一撕,竟然直接将那张面孔从外壁上整个撕了下来,伸到了申泽的眼前,那张可以透视过去嘴巴依旧张合。
“我是你啊!哈哈哈哈!”
申泽顿时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再次退出老远,整个意识都开始迷糊起来,面前这般场景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情不自禁之下,他在识海之内运转了道念法门。
这法门一起,申泽的识海立马产生了变化,本来无风无浪,极其平静的空间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外界吸收进来一股灵气,被那旋转的力度磨得精纯无比,然后裂做两道向下分别传至申泽的光点和那张狂的意识当中。
“哈哈哈!你竟然还敢运转道念?”
那嚣张的声音让申泽望了过去,映入眼中的是对面那张面庞,被两只手臂高高举着,正大口大口的吞噬着漩涡里传来的能量,所在光点和自己一样迅速的变大,转眼就成了之前的四倍大小。
这样一幕让申泽立时停止了道念的运转,那漩涡随即消失,没了它的吸收,识海里再也没有能量传递下来。对面被双手居者的面孔打了个饱嗝,却极其恼火的皱着眉毛,似乎根本没有满足。
申泽惊疑不定,脑中闪过无数思绪,突然定在了某个念头之上。而这时,那张狂面孔似是同样感应到了申泽的想法,再次怪笑出声:“嘿嘿嘿,你终于想到了呢。”
申泽的脸色极其难看,对面那张面孔的出声肯定了他的想法。可张狂面孔丝毫没有顾忌申泽的感受,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起来。
“你开始还不相信我,我可没有骗你啊!我确实是你,你,申泽!”张狂面孔兀自将面孔贴回光壁,双手也缩进去消失不见:“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是你自己也想到了,我的出现,是因为你修炼了那凭空出现的法门……”
“道念!”
“嘿嘿嘿,你以为这凭空出现的东西会很好用吗?不错,道步传承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是你竟然只修了道念,道体却未曾踏入门槛!你猜怎么着,我就出现了!哈哈哈哈……”
申泽脸上难看之色愈加明显,他开始明白过来对面存在的本质了。这张狂的面孔确实也是申泽,更准确的说,是申泽的一部分。那道念功法异常的逆天,申泽短短三天就连跨练气的数层阶级,大半功劳都是源于这道念功法。然而,如此强大的功法必然也存在着限制,那限制就是功法自带的能力。
识本!
那识本的能力并不单单是道念延伸出来的一个技法,同时也是这逆天功法的一个副作用所在。识本识本,便是认识本质,在习清他人的本质之前,最先要做的就是将自身认识清楚。
这识本不得不说是个极其强大的技法,他可以在申泽的脑海中发大别人的细节特征,情绪表达,让申泽可以在短短的接触之中把握到他人的心思,甚至预判对方的行为。但同时,识本的作用并非只是针对别人。
从道念开始入门的那一刻起,识本就已经在修炼者的心中激发了出来,随着功法的提升,修炼者的内心各种情绪就会被识本逐渐的放大。这本是一件好事,因为对于修道者来说,心念的控制本来就是修习的一大要事,这识本的出现,其根本原因也是因为此点。
但是,申泽却是个之前从未接触过修道的凡人,对这里边的根源一点也不清楚,得到功法之后,连思考也没有过,就开始了习练。三天过后,他的各种情绪早已在心中被识本给放大了数倍,而他却不懂炼心的重要性,那逐渐膨胀的情绪开始在内心之中相互挤压,等待着爆发。
然后,在晚宴上安格尔的袭击开始后,申泽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心中念头纷乱无比。而那个时候,他却再次激发了识本,内心中的情绪终于超过了他心境的极限,开始了奔溃。
然后在惊险的逃离途中,他陷入了昏迷,精神体再也粘合不了,就此分裂。
所以,对面这无比张狂,肆意嘲弄申泽的那张面孔,确实也是申泽自己,他所代表的都是申泽的各种极端情绪,愤怒、憎恨、嫉妒、嚣张,这些负面情绪尤为突出。
说白了,这就是他的心魔化身。
申泽看着自己的心魔,这才突然明白了道体中那匿字诀和顺字诀的真实作用。匿字诀不光是匿迹藏踪,同样可以将自身的情绪藏下,减缓识本膨胀自身情绪的速度,而顺字诀更是可以理顺自身的本心,让修炼者在放大的情绪当中迅速的提高心境。
然而,他明白的晚了一些,单独修炼道念功法的后果已经爆发了出来。
心魔已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