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说不定是恋爱了吧。”
申泽打了个哈哈，眼神闪烁了下，转移了话题：“你这段时间有跳转任务吗？”
“有啊！两天前刚做完一次，下个星期还有次实习，观察任务。”
“唉……”
“叹什么气啊？”
“你们都有实习任务可以做，我导师却把我抛弃三个月不管，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实习期啊？”
“哦，对了。”陶易突然想到了什么，和申泽凑近了距离：“我之前听我导师召禀说，李霖导师在之前的任务受了伤，不过好像因祸得福，马上就要晋升了。”
“晋升？”
“你怎么这么迟钝，A级往上面晋升是什么？”
申泽这下才反应过来，心中又惊又喜：“哈哈，那就是说……我要水涨船高了！”
陶易在旁露出鄙夷的神色：“得了吧，李霖导师那高冷的性格，你怕只会额头挨更多下吧！”
申泽嘿嘿笑了两声。这时，他突然察觉，前面不远的拐弯处有一人正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
“先不聊了，我去找楚大哥有些事情，月底的ERC机装大赛你去看的吧？”
陶易看了一眼远处的楚丁磊，不甚在意的回答道：“嗯，去的，我已经给你买好票了。”
“嘿嘿，就知道你对我好，先走了哈。”
陶易点点头就自己先离开了，申泽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朝拐角处走去。
B21房间，楚丁磊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眼申泽，然后领着他转身进了房间。
他的房间极其简单，一面设置成了镜子，其他都是白墙，此时床位、浴室等装置都收在墙内，房间里空无一物。
楚丁磊进门后，站在房间正中，看着镜子没有出声。
“丁磊，需要申请房间准入资格吗？”空旷的房内突然投射出一个男人的影像，一身浅白衣裳，相貌儒雅，深黑长发披下。
申泽知道这定是楚丁磊的智能管家，就是不知道这形象是他自己定制还是母程序直接赋予的了。
“嗯。”
“好的，初级准入资格赋予。”
房间门关上，初始闪烁的淡淡红光于此刻消失，申泽这才感到一阵轻松，走近了楚丁磊身边。
“隆师，请屏蔽房间吧，我有些私事要谈。”
“好的，所有信息通道已关闭，如果需要重新唤起，请手动启用。”
房间里的光频微微闪动了两下，中间升出来一张桌子和两张金属座椅，一面墙上弹出了一壶茶水和一个方形的按钮，然后被称为隆师的个人管家也随即消失，整个房间进入了屏蔽模式，只剩下了维持灯光的电流输入房内。
这时楚丁磊才转过身看向申泽，表情复杂却并没有申泽想象中的尴尬。
他扫了扫申泽的右臂：“你的伤口，没事了吧？”
“嗯，愈合了。”申泽转动了两下手臂，故作轻松，进门前想的话语此时却都接不上来。
“那，跳转没有太大影响吧？”
申泽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有一点小伤，但是也好得差不多了。”
楚丁磊点了点头，从墙壁上取下茶壶，沉默着往桌上的茶杯开始倾斜。倒好茶，他点点头，示意申泽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
楚丁磊的眼神斜下盯着茶杯的杯沿，右手捏住杯子轻轻转动，语气低沉。
申泽举起茶杯一口喝光，想了一下，出声道：“没有，我并不觉得。”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跳转呢？”
申泽张口，却没有接话。
“我不但没有跳转，而且还试图阻止你回去，阻止你去救我的表妹，如果这不叫做窝囊，叫做什么？”
“……”
“你知道吗，我是个很规矩的人。或许和我习武有关，从小就被我家老头子灌输了一堆带着等级色彩的规矩理论，所以加入联盟后，我再没有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跳转过，连想都没有想过，因为联盟定下了规矩，所以我就遵守了。
“我从没有违反过任何规矩，我的世界特别简单，老头子说过，所有的规矩既然存在，肯定都是有其特定的道理的，也不用去多想为什么，只需要遵守即好。
“于是我便照做了，就连婉容表妹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些什么。
“你说，我是不是很愚蠢？”
申泽半晌无语，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呵呵，申泽……”口中的称呼和之前不再相同，因为申泽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申泽突然发话：“楚大哥，其实，我是真的不觉得你窝囊。叔叔说的话也没有错，规矩存在肯定是有道理的，就像联盟禁止私下跳转的规定，如果没有它的话，这么多观察者，难保都会去试图挽回些什么，那样子的话，世界肯定早就混乱不堪了。”
楚丁磊挂上了一丝嘲弄的笑容：“但是真的会有多少人去遵守呢？只怕大部分人私下里都或多或少的用过这能力吧。”
申泽哑口无言，平时他对跳转能力的动用次数简直数不胜数，不过都限于短程跳转，只是几分钟内的时间线长度，并不会被人在意。
“你瞧，你也反驳不了吧。可是偏偏，我在关键时候都会犹豫，会害怕去违反规定。就像你说的，规矩存在确实都会有各自的理由，但既然是规矩，那么有人遵守，就有人会违反。但是却没胆去当那个违反的人。”
“楚大哥，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就让它过去吧。”申泽迟疑着，试图开解。
可是楚丁磊摇了摇头，一种愤懑的表情冲了上来：“你知道吗，我当时并没有去想着违反规定，是因为我他奶奶的害怕了！”
他啪的一声，手掌拍在了桌上，震得那茶杯一跳，棕红色的茶水溅出一桌。但是他没有去收拾，而是接上了之前的愤怒：“我他娘的不是因为遵守规定才没有跳转！我是真的害怕了！
“我怕我不能跳转之后不能成功改变时间，我怕我改变不了事态的走向，我怕我救不下表妹，我怕被联盟发现。最重要的是……
“我怕死！”
死字一出口，申泽可以看见楚丁磊的瞳孔猛地一缩一张，透出深深地恐惧神色，全身都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我怕跳转后被那些枪手杀死，我怕更改强度太大身体奔溃而死，我怕被联盟发现被导师处死……
“当你出口说要跳转的时候，我满脑子的都是自己的死亡。所以……
“所以我不敢……”
楚丁磊的声音渐渐变轻，轻到了对面的申泽只是微微可闻。申泽握着空杯，忧虑的看着面前粗壮却处于脆弱时刻中的汉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可是你不同！”低头颤抖的楚丁磊突然抬头，看向申泽的眼神犹如看到了救赎一般：“你什么都敢做！”
“你可以不顾规定的跳转时间，救回表妹的性命，做到我不敢做的事情。而且，你还……”楚丁磊突然打了个寒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停了下来。
申泽疑惑楚丁磊停顿背后的内容，却不想在此时出声。好在楚丁磊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前倾了身子，盯着申泽的眼睛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害怕死亡？”
申泽听到问题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讪讪出言：“楚大哥，你想错了，我怎么可能不怕死呢？”
“不！”楚丁磊肯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怕死！我能看得出来，你或许不想死，但是你绝对不怕死！”
申泽张张嘴，突然间自己也疑惑了。听楚丁磊这么一说，似乎他真的并不害怕死亡。这并非是他轻生，他同样不希望、也不喜欢迎来死亡的阴影，但是他却似乎从来没有为此而恐惧过。
“不仅仅是你对自己性命的态度，你对别人生命的看法也和现在的人大不一样。”楚丁磊的瞳孔开始放空，陷入了几天前的回忆当中：“当时我们和那些枪手对上，表妹先出手废掉了一个，然后我也打残了一个，可是我们都没有真的下死手。”
“表妹击伤的那人死在自己同伴的枪下，而我打伤的那人，死在了你的手下！”
“你一点都没有犹豫！”
楚丁磊的眸子聚焦在申泽的身上，神色复杂，各种表情都揉合到了一起：“不只是他，你当时和我同时冲出去，在短短时间里用枪连杀六人，可你的表情没有因此变过一丝一毫。”
“……”申泽沉默着。
“我并不是说你杀错了……但你也不对劲，你不只是不怕死，你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死亡的意义对不对？你知道吗，那天我回家，回想起那些尸体，我一个人在厕所里吐了两个小时，可是你……”
申泽抬眼看着对面神色复杂的楚丁磊，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明白楚丁磊的意思，知道对方是在质疑自己性格有没有扭曲，可是偏偏那话中的每一点都说中了。从第一次任务中手刃那怪物安格尔开始，他就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反感死亡的气息，那样黑暗的景致在他眼中于空气无异，活在其中不会有丝毫不适。
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申泽才开口，一字一句咬着似乎边说边在斟酌：“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在乎他们的死亡，哪怕我抵着他们的额头开枪，看着他们的鲜血迸出，我都没有任何反胃的感觉。”
楚丁磊的眸子缩了一缩，手指都轻轻一颤。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里不正常，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我既然杀人，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他该死，要不就是我不想死。
“当时和那几个枪手对上，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若他们不死，那么婉容就得死，甚至你我都要死在他们手上，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死的只能是他们。
“我并不觉得我有随意判定他人生死的权力，但是在自己和家人朋友的性命面前，任何威胁者我都只会想方设法去阻止他们，如果不能靠说道理，那么……
那眼神变得犀利无比，未说完的句子不言而喻。
不能说道理，那就用死亡来制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