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回到过去,杀了你的祖母,那么你还会存在吗?”
黑人乔顶着黑黝黝发亮的光头,如果只看那时不时地弹动两下上半身壮硕的肌肉,便根本没有丝毫半点传课授业的气质,可他此时的表情倒是认真的紧,盯得面前小小房间里的17个年青人心里发慌。
房间里的摆设非常简单硬派,除了前边的数个大型光频之外,就只剩下青年们屁股下面的座位,而其他所有需要的装置,都收在地板或者墙壁的夹层里,一旦需要,马上就会自动组装。
“当然,抛开道德问题的考虑。”乔把头凑到站在最靠近他的一个男生跟前:“你现在告诉我答案。”
男生留着板寸头,双眼皮、黑瞳仁的眼睛上面眉毛很浓,厚厚的嘴唇在不停地嚼动的,连带着尖尖的下巴带着层细细绒毛绕着圈摇摆,整张略黄的脸在那丝略微鬼祟的笑容下显得极其无辜。
“嗯,我觉得吧,就算抛开道德问题,我们也不能这样考虑。”男生翘着嘴角把头稍稍往后靠了些,不想让乔闻到自己嘴中的薄荷味道:“毕竟我们只能在自己的时间线内跳转,不是吗?”
“申泽,就属你最嬉皮笑脸!”乔有些没好气的摇摇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谁能告诉我答案?”
黄脸男生申泽斜后方,一个白人少女挺着微微鼓起的胸脯,举起手,金色的长发微微甩动,睫毛很长,卷得很高,洁白的脖颈十分修长,看上去极其自信。
“克丽丝,你说。”
“假设目标观察者真的回到了自己时间线之前,做出了相应行为,整个事件也不会对现实时间线的历史进程造成任何变化。”察觉到申泽回头挑着眉看着自己,克丽丝稍稍翻了个白眼,让他没好气的朝另一个精瘦男生做了个鬼脸,眼睛不停地示意对方去瞧那女孩。
精瘦男生长得清秀,样子有些腼腆,看到申泽的鬼脸便回了个白眼,不过倒是没忍住,仍旧瞟了克丽丝几眼,但终究没好意思盯着一直看。
“要想成功做出任何时间线上的变动,那么就必须要承受变动所产生的相应压力。祖母悖论无法成立并不只因为我们无法回到自我时间线之外,同时,跳转者无法诞生的这个事件变动强度,本来就会超出所有观察者所能承担的限制,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历史因为观察者跳转改变失败,而没有发生变化,而观察者本人,则会因为失败,在现实点被时空直接抹除意识。“
说完一长段话,克丽丝骄傲的扭了扭脖子,惹得前方的申泽背着乔,故意怪声怪气模仿她的动作,让她皱了皱鼻子,一阵气恼。
乔没在意这些小动作,点点头给了一道称赞的眼神,然后在房间中的光频上划动着说道:“确实,作为观察者,你们最需要记住的就是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代表的不仅是你们的力量,也代表着你们的生命保险。”
随着乔的动作,光频上出现一个立体的黑白动画小人,模样极其复古,好像几百年前录像产业刚出现的时候一般,脸上挂着好似憧憬般的笑容,嘴中开心的念道:“我是一名观察者,我能到跳转时间回到自己的过去。”
然后黑白小人开心的一蹦,身体变小了一半,好像是变小了几岁般,手里小小的光频上出现了波动的股市曲线图。
“所以我利用能力回到过去,购入了一定会涨疯的股份。”
话音落下,光频上的画面快速闪动,依稀能够看见其中有着股份数字疯涨,小人笑容越变越大的片段,然后在某个瞬间嘎然而止,画面黑了一秒之后,小人再次出现,身体变回了初始大小,但却一脸痴呆的躺在地上,双眼了只剩下白仁。
“然后因为蝴蝶效应的强度过大,我的现实意识被摧毁,成了……”
“植物人。”
小人旁白的声音很是稚嫩,但是内容却让在场的年青人背脊都泛起了些许的恶寒。
然后画面再闪,小人又完好的跳了出来。
“我是一名观察者……”
“……我被时空抹杀。”
“……我的亲朋被时空涟漪波及。”
“……现实世界发生了灾难。”
各种各样的跳转事例被看起来可爱的黑白小人演示了出来,可是所产生的后果除了变成植物人,就是噗地一声消失,直接被时空抹杀,成了失踪人口。至于少数成功的几例中也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可怕后果,让所有人为这个一直充满笑容的动画小人感到可怜。
足足十分钟,这段动画视频才结束,乔挥手关了光频,大手在黑亮的光头上面抹了一把,盯着面前的青年们说道:“观察者之所以叫做观察者,是因为改变过去这一作法本来就不被支持,拥有这项能力,并不代表着你们可以肆意的去修改自己的过去。”
房间里的少年们对于这句话,全都是耳根都要听到烂掉的节奏,面上也没有生出多少警醒,只是慑于乔那一身鼓鼓的肌肉,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
“明天起,你们都要开始各自实习期的第一个任务了。”少年相互之间顿时开始了轻声的讨论,乔也没阻止,只是又在光频上往少年们的个人终端传送着资料。
马上,所有人都各自收到了讯息提示,前排的申泽举起左手,朝小臂上的终端看去,上面的信息并不复杂。
“申泽,男,16岁,14岁触发能力,导师李霖,能力掌握花费时间——5个月,半年前通过测试,进入实习期。”
“请选择第一项实习任务类型:记录任务,复位任务,后勤任务。”
扫了一眼之后,申泽嘟囔起来:“干嘛不给我们秩序任务?”
他的声音并不小,周围的少年听到之后也全都露出了深有同感的表情,但大多数并不敢抬头去目视那一身黝黑富有威慑力的肌肉,只是装着专心看资料,实则等着乔的反应。
啪地一声,乔偌大的巴掌就拍在申泽脑门上,拍得他眼冒金星。
“就你事情多,秩序任务哪里是你们实习生能够做的,最后一节课别给我捣乱,选好任务立马滚蛋!”
“嗷,知道了知道了,别老是打我的头啊。”申泽捂着自己的脑袋一阵发晕,不停龇牙咧嘴,设法减轻自己的头昏程度。
回头看过去,克丽丝和那精瘦男孩全都在低头憋笑,便不由暗自朝他们比划了个手势,然后把注意力挪回到自己的个人终端光频上。
“既然这样,那还是选记录任务吧,轻松简单。”
一刻钟,17个年轻人各自选好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务类型,在乔不耐烦的挥手之下,一窝蜂就涌出了房间。
作为观察者联盟的实习生,他们此刻所在的设施其实是联盟在西沪区的地下基地,哪怕是出了房间,通道内也是一片银白的金属色,炽白的灯光排照在两边,除了隔几步就出现的金属门和对应的信息锁,再无任何花纹或设备,一点没有地上世界的花哨。
“陶易!”申泽嬉笑着用肩膀一顶那精瘦男生,眉毛跳动示意着什么:“嘿,我忘记……”
话还未说话,被叫做陶易的男生就抛了根薄荷口香糖给他,表现得极其的了解对方。
“唔,你选的什么任务?”
“后勤任务,导师说我适合。”
申泽嚼着口香糖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些什么,另一边的金发少女克丽丝就靠过来先出了声:“那是因为你性格谨慎,做事细心,不像某些人,天生的马大哈。”
陶易的脸不可察觉的红了红,而申泽顿时和克丽丝针锋相对起来。
“你说谁呢?后勤任务对于我来说要多简单有多简单,倒是你,选了什么任务?”
克丽丝一摆头,也不正眼看申泽:“复位任务,比你的观察任务可要难一些哦。”
“呵?你就吹吧你。观察任务多好,根本就是公费旅游,没有秩序任务,自然就做观察任务啊。”
这种斗嘴虽然无聊,但却已经是三人之间的常态,在同一批成为实习观察者的少年当中,申泽和陶易本就相识,加上克丽丝对陶易的那丝吸引力,三人很快就聚在了一块儿,关系算是极好。
但这次斗嘴并未持续多久,陶易和克丽丝很快收到了各自导师的讯息,提示着接下里的见面。
“怎么都要见导师了,我还以为下午能够一起出去呢!”
这嘟囔并无大用,陶易和克丽丝都拐弯朝自己导师的所在房间走去,很快17个少年就分散在了各个通道。
申泽的个人终端也早就来了提示,但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后,他却没去查看,而是小心翼翼的朝基地出口的方向走去。
可没走两步,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就阻住了他的去路。
“去哪?”
面前的男人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但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成熟了几分。
抬头一看,脸上顿时尴尬一笑,眼睛却是直接闭上。
时间跳转点——告别陶易。
“……我还以为下午能够一起出去呢!”
重复的告别,不同的出口,然后再次闭眼。
时间点回复。
记忆碎片涌出重组:拐弯,阻拦,停步,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