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正当我疑问间,他拉过我朝书架走去。只见紫檀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籍,我有些好奇地拿起一本,信手翻起来。刘夫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只能在刘家的私塾外偷偷地看着宗亲的孩子在里面,长着长长胡子的老先生摇头晃耳地念着书。她说女子不能读书,一读书就会学坏,可一转身便为寄柔请了最好的师傅。我不识字,我的妹妹却是兖州城内最负盛名的才女,成年之后要不是及早与董熠表哥订亲,怕是刘府的门槛都会被求亲的媒婆踩坏。多少人不是因为她的这般才学才来求亲的?我小时不懂,却在长大成人时懂得刘夫人的话语。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有才更有德。
见我端详着手里的书,他淡淡地笑开了,将手上的书抽了出来放到书架上。
“你……”我有些恼意地瞪向他,他却以指封住我的唇,低声说:“你若喜欢这些书,待会儿我就让小松子全部给你送到梅园去。现在,可是要随我进去看看我给你的东西?”
还有机关?我疑惑地期待着他的动作,只见他伸手在其中一本书上一按,书架瞬间便成了门的模样,打开成两扇,而里面却是另有洞天。
“这是……”我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心中惊讶不已。满屋子琳琅满目皆是拨浪鼓,红色的杆,鼓面上均是大大的笑脸,和他之前送我的那两个一模一样。“你……”
他亦随手拿起一个,递到我的眼前,挡住自己的脸,映衬上鼓面上的笑脸,显得滑稽可笑。
“你为何有这一屋子的拨浪鼓?”
屋子的正中间挂着一个画的样子,又被布封得死死的,只能从轮廓上猜测出那是一幅画。
我慢慢地朝那物事走去,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地说:“这些是我亲手做的。”
“你亲手做的?”我心中思虑起来,他亲手做的,却和娘亲当年留给我的拨浪鼓相似,他怎么会知道娘亲的这个图案?
“怎么了?”他见我停下脚步不语,状似沉思,不解地询问。
“你……”我指着拨浪鼓面上的笑脸问:“为何你会画这样的图形?不花别的,亦不是兰草之类的,偏偏是这副笑脸?”
“那是应该我希望平萱能一直都快快乐乐的。”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犹记得当初我拿着拨浪鼓朝梅姨询问着,她也是这般说着:“那是因为夫人当初希望小姐能一直都快快乐乐的。”
只是他不可能认识我娘亲,一来我娘亲在世时他不过几岁的孩子,二来我娘亲本是青楼名妓,他是先皇后最宠爱的皇室子弟,一向养在宫内,又如何能结识身在民间的母亲。可为何……我端详着手里的拨浪鼓,他二人的鼓面为何画得如此相似?
“可喜欢?”他在我身侧指着这一屋子的拨浪鼓,“在我身边的平萱,以后一定都要快快乐乐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再伤心。”
他诚挚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突然脸上一热,避开去,低声说:“这样的话语对许多女子都说过了吧!”
他将皮衾披了一些在我身上,再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肩,为我驱走了一个冬天的寒冷。
“我说过永王府里永远没有冷宫。”
古语有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么现在的我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我靠在窗前,慢慢地绣着手里的花,本是一双并蒂莲花,怎知到了我的手上便四不像了。虽然得女红向来不错的梅姨再三指点,这花儿左看右看都不像梅姨那花样上的并蒂莲花,想来我还真是没有做女红的手艺,于是扔下手里的绣架,转身推开窗户。
已是开春的景象,满园的梅花早已飘落殆尽,树的枝头上发出了不少嫩绿的新芽。被雪覆盖的地上也长出了浅浅的嫩草,好一派绿色盎然!
我亦得知,皇帝昭告天下,称赞林良人和宋良人,一个晋封为林嫔,一个晋封为宋昭华。我却纳闷,他明明在永王府内撞见了我,那****的话语在心头涌现,照理说他该是有些行动,却隔了这般久仍旧没有一点风声。理应寻个暴病而亡之类的来为我消除身份,还是说他并不在意我这个曾经的宠妃,所以就让我慢慢地被埋没在层层叠叠无止境的宫殿之中,无须他动手便足以让我被世人遗忘。
鈭斋这些日子又在宫里忙碌起来,他未曾提及让我搬入王府,我也不愿意去那样的地方。即便他现在为我遣尽了所有的妾室,但那座小巧精致的王府里始终会留下别的女人的味道。我不想才从一座牢笼中挣脱出来,又去到另外一座精致的牢笼中。
我依旧居住在梅园,依旧陪伴在风吟的身边,依旧和问雪疯闹着,不归抱着双手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只是当初那个脸上从不带一丝表情的不归,如今也会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了。
如今天气正好,闭上眼能感觉到拂面而过的微风,三月天,放风筝。
“在想什么?”
我微微抬头,屋内什么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面前竟站着的是刚到的鈭斋。
是他来了,我将手里的绣架不动声色地藏在身后,这般拙劣的绣品定会让他见笑。他是京畿里最为风流倜傥的男子,有多少女子送过他绣帕,若被他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只是徒惹笑话而已。
“藏的是什么?”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竟被他看见。他欺身上前,笑着看我,手却顺着我手的方向钻进我身后。
见那绣品被他拉出,我难得羞愧地红着脸,嚷嚷着:“你还我,别看,快还我。”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他高举起来,任我怎么跳怎么恼也拿不到。对着阳光,他的目光变得呆滞。良久他才缓缓地问:“平萱,你这是绣的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我更加没脸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为何偏偏被他抓个正着,为何又要学别家女子,想他能随身带着我给予的贴身物事。
他的目光留在我刚起身的地方,绣篓子被打翻露出一截花样与针线,散落在软垫上。
“原来是并蒂莲。”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拿起花样,又与我绣的那团物事左右对比起来,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喜上眉梢。
“还给我!”我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将东西抢了回来,随手丢在绣篓子里面,气鼓鼓地偏过头去,对他不理会。
他脸上的笑意没有减退一丝,缓缓地拿起被我扔在一旁的物事,仔细地摩挲着。“平萱可要早点绣完,不然为夫就没有手帕可用了!”
“为夫?”我错愕地回头,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谁是你娘子!”狠狠地瞪着他,嘴里却在嘀咕着:“又没有八抬大轿,亦没有红盖头,也未曾拜堂成亲,谁是你的娘子!”
他轻轻地刮过我的鼻头,将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如果真的有八抬大轿,红盖头,平萱是否愿意与我拜堂成亲?”
这可能吗?我垂下眼,曾经我所期望的我的夫君会骑着高有大马,敲锣打鼓地来娶我,只可惜如今就算他愿意娶我,却不可能太过于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