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隐瞒了不归,是吗?”
她点点头,她以为那人对自己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所以独自抚育了肚里的孩子。
“剑婴,帮我把她扶上马车,先送去客栈住着,稍后再寻一处庭院安置他们母子。”
他默然地点点头,虽然不情愿却还是照我的嘱咐去做了。也许还在觉得亏欠了我,对我的要求始终没有拒绝过,对我的怒骂始终没有回口过。
“你的名字是不归吧。”我拉过不归,将他抱上马车:“你放心,我会替你娘请大夫的。”
他奇异地看了看我,又看着被安置在马车内的胡姬,终究还是点点头,听话地坐到母亲身边。
风吟,你莫怨怪我多事,我怎么可能眼看着你的骨血受苦?不管你是否喜欢过这个胡姬,她终究是你孩子的母亲,我定会为你好好守护。所幸的是,文府的产业终将有了继承人。
安顿好胡姬母子,我才与剑婴回宫,霎时已晚霞满天染红半边的天空。
折腾了一天,昨夜也未曾休息好,今日颇为劳累,靠在马车内竟然昏昏地睡着。茫茫的水声,眼前翻过层层的水花,溅过我的眼前,不远处被红绸包裹的女子安详地看着我,嘴角在轻轻地吐露着什么。我在水中,滑动着双臂,你说什么?你又是谁……似乎和我很重要,但我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娘娘。”剑婴挽起车帘,出生唤醒沉溺在噩梦中的我。
猛然睁开双眼,已到锦华殿外的木桥。我茫然地随他下了马车,缓缓地走过木桥,桥下的水里似乎亦飘荡出红色的绸缎。
“剑婴。”我慌张地朝后退去,究竟是什么,那个水中的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一直纠缠着我?
“娘娘怎么了?”他并不解我突然后退,询问道。
我颤颤巍巍地指着桥下的水,偏回头说:“你看,你看里面有人,有人!”
他闻言,立即警戒地将我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桥边。水中清波依旧,未见任何异样。
他略感无奈地回头看我:“娘娘,什么也没有啊。”
“什么也没有?”我怪异地抬头,从他身后探出头去,果真水中并无异物。“刚才明明有的。”我突然住口,刚才分明出现过的红绸,此刻一点都不见,若非人为便是……
难道会这般凑巧?我并不信世上有何诡异之物,只知人心更为险恶。风吟的亲身母亲,当年就是被人活活吓死的。他的母亲笃信长子的离世是为人所诅咒,在怀风吟的时候每夜屋外都会出现一些鬼火和奇怪的啜泣声,日复一日,她无法安睡,最后被屋外闪现的影子吓得早产,又因为出血过多而撒手人寰。
其实那夜出现的并非鬼影,而是文老爷的一位小妾,她当初深受文老爷的宠爱,这番筹谋害死正室后满心以为自己就能被扶正,却未料到文老爷嫌弃她的出身,一直不肯将她扶正。直至风吟长大之后,从奶娘那里得知真相后,巧妙地除去这个心思慎密又狠毒异常的姨娘。那般不染俗世的风吟最终也双手沾满鲜血,他说平萱不要步入歧途,那般的路程黑暗没有归路,只能在彼岸花的毒蕊里备受折磨。
那么眼下出手的会是谁呢?知道我有这个梦魇的会是身边的谁?迎福还是顾嬷嬷,抑或者迎万与迎平其中的一个?
“娘娘您可回来了。”迎福步履匆忙地从院内闪出来,见着便急忙地将我扶了过去,同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旁说着:“陛下已经等了娘娘良久,现在正生着气呢。”
“他来了?”我整理了下衣裳,依旧不慌不忙地进到院内。
彼时已过黄昏,屋里已亮起灯火,隐隐约约瞧见那人的身影。放轻所有的动作,我悄悄地走进屋子,只见他撑着头却双眼紧闭。原来是在偷懒,不过正好换下这身衣裳,我转身朝寝屋内走去。
经过他时,瞧他那般的模样,心中又忍不住涌起一丝玩意。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勤勉政事,单论君主而言他并非昏君,而是自高祖之后的又一明君。百姓人人安居乐业,称赞有加,却不知道这位皇帝仍逃不掉大臣的擎制。
一个能文的安相,一个能武的杜将军,两人若携手只怕天下易主都非难事,难得两人从来便不对盘,彼此争锋相对。
是倦极了吧,竟然撑着头就睡了过去。我从身旁拿起一件衣裳给他轻轻披上,鈭谦啊鈭谦,你为何连梦中都蹙眉呢?世人都道皇帝老儿后宫三千,权势天下第一,可谁又曾看见他熬夜批阅奏章时的辛苦?
“你去哪里了?”手忽然被他握住,那一双蛊惑人心的深潭慢慢荡起涟漪。
“去宫外了。”我任由他握住,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以后还是先告知朕一声,否则被安后或杜贵妃抓住把柄,便是朕也保不住你。”他竟然没有质问,只淡淡地嘱咐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我惊诧地看着他,忘记了先前设想过的他的怒意。
“这是……”他眼光一挑,直视我的发间:“倒是好久没见过你这身装束了。”
在民间时的装束,我也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
“簪子很衬你,淡雅素质。不过你这么晚才回来,朕要罚你。”
“罚我?”我凑在他颈项间,使坏地轻咬着。他最喜欢我小野猫般的行为,无论他有多少的怒意,都会在此刻消失不见。
“当然要罚你。”他拉过我,突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夜色已渐,褪去湛蓝,缓缓地染上一层金黄中的黑晕。他朝喜乐点点头,便带我去了钓鱼台。
是水边,我条件反射般地躲在他的身后,脑子里又想起那个红绸里的女子。
“上来。”他先行跳上小舟,那小舟曾是我对付苏晚晴的帮凶之一。不懂他的心思,我只得硬着头皮随他上了小舟。
喜乐与众小内侍将小舟朝湖中央推进了些,待小舟飘飘荡荡地随水晃动才走开。
舟内只剩下我与鈭谦,月色渐渐代替了亮色,四周一片的清幽。“平萱,到这里来。”他朝后仰躺下去,并空出身边的位置。
“这样看星星会更漂亮,你试试。”
水潺潺地流动声,对应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从最开始的若隐若现到后来的明亮闪动。躺在他的臂弯里,这般看着星星,四周一片宁静只能听到我与他的心跳声。
我不曾奢望过他会如此待我,他若是温言相待便是天大的恩赐,哪里还能躺在他的身边。只为我一句别有用心的话语,他竟记在心间,等我一天只是为了看这场星星么?
“谢谢你,鈭谦。”
他嘴角上扬,露出淡淡地笑意:“不用谢朕,平萱,从前是朕辜负你,朕会补偿给你的。只愿你一直都是朕的平萱。”
“鈭谦,我当然是你的平萱。”我一直都是属于你的平萱,只是在你的眼里我是那般的不堪,你是天空里最耀眼的太阳,我只能仰望无法接近,似那株永远追逐太阳的葵花。我从前只是倦了,死心了,以为你这一生都不会对我有所改观,所以放弃了,宁愿生活在只有风吟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