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皇上最近几日都在灼华宫，连金翘宫都没去了。”
我低着头，吃着宫女奉上的茶点，对她们的所言所语，置若罔闻。迎福越听越发地不安，偷偷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嘘”我对她做个噤声的动作，若是以前的刘平萱，定是冲她们大吼而去，就像从前在兖州，年轻尚轻，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自己，总是觉得委屈，难以接受，便每每呵斥。结果呢？说自己的人却越来越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风吟说，她们今日诋毁于我，他日必定会有人诋毁于她们，我又何必去计较呢。
太监一声声尖锐声音的通报，殿内突然全部安静下来，杜贵妃与马嫔都走下来，带头伏拜于地上。
皇上来了，我看向地面上，出现的一双明黄色的靴，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淹没在杜贵妃的高呼声中：“参见皇上，参见太妃，参见皇后。”
“都平身吧。”他三人均出口免去众人礼数，我随着其他人退到两旁，垂头而立。
连秦太妃都出席了，看来马嫔的面子果然够大，或者说她兄长的面子够大。
据我所知，秦太妃并非鈭谦的生母，鈭谦的生母杨妃死于一场霍乱，但这位秦太妃也是位传奇人物，先帝曾因为德睿皇后不肯下玉蝶给她而将德睿皇后囚禁于锦华殿。
是怎样的美人才会让九五之尊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心中好奇不已，秦太妃早已吃斋念佛，不问后宫之事，而我当初只是一介妃子入宫，并未见到这位太妃，今日能得见，自然是想瞧上一瞧。
但见她双鬓均已白头，却笑容可掬，慈祥谦和。杏眼双目，脸颊圆润，虽不是绝色倾城，却也温婉灵秀。
他们那样的才是一家人吧，鈭谦与安后左右扶住太妃坐于上座，小心翼翼，确实是对太妃孝顺至极。而我立于殿下，隐于众人之中，此刻只像一个过客般看着他们母慈子孝。
这般的场景，曾在午夜梦回之时流转过多次，却仍旧是烟花一场，独自开放在我的臆想之中，徒留下记忆的碎片。
目光游离间，正碰上鈭谦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目光炙热而苍凉，我心中一紧，急忙看向他处。而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停留，不肯离去。
鈭谦啊鈭谦，你不是对我死心了么？在我那般不堪地出现在你面前之后，你还会对我有一丝的期待么？
“那个是……”殿上只听见太妃的声音，我惊觉所有的人目光都似乎朝我看来一般。
安后顺着太妃的目光，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道：“那是锦华殿的大刘妃，就是几年前曾救过皇上的小刘妃的姐姐。”
闻言我惊诧地抬头看向太妃，她的眼中徘徊着许多的情绪，有惊诧，亦有疑惑。我与她从未相识，为何她要用那样的目光看向我？
“丫头，你过来。”她随即朝我招招手，众人心中虽有不甘却不敢在脸面上说出来。
是在叫我么？我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迎福，只见她猛然点点头。秦太妃为何会叫我呢？难道是因为我是寄柔的姐姐？还是因为我的寡妇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串的疑问窜上心头，我没法挪动步子，还留在原地。
“平萱，母妃叫你，快过来。”
熟悉的声音，却突然让我红了眼眶，那时我在他身后，纠缠于他，要让他叫我的名字。情人之间都是互叫着名字的，他只叫我“刘大小姐”，于是我缠着他，要他叫我“平萱”，他却是一直不肯。而如今，他竟然轻松就这般叫出口……
我硬着头发，慢慢地朝太妃走去，差上一两步时，秦太妃便猛然握住我的手，盯着我仔细看着，一会儿又摇摇头，口中念道：“太像了，太像了。”
“像什么？”
我脱口而出，没料到她却突然住口，又恢复了慈祥的神色，嘱咐道：“丫头，以后有空就来佛堂陪陪老婆子我。”
“母妃？”这下不止杜贵妃等人惊奇，连一旁的安后都失了平常的镇定神色。我看向鈭谦，亦是惊讶的神色。
秦太妃也注意到了众人的神色，缓缓地说道：“老婆子一个人在佛堂也清净太久了，这丫头与我还算投缘。”说罢她偏过头，对鈭谦继续说道：“皇上不会嫌老婆子与你抢人吧。”
被她一逗弄，一向稳重的鈭谦也露出小孩般的神色，略微尴尬地说道：“既然母妃喜欢平萱，那自然让平萱去陪伴母妃是最好不过的，也免儿臣的惦挂。”他又对我说：“平萱你好好好侍奉母妃。”
我懦懦地点点头：“臣妾遵旨。”心中却实在想不透不闻世事的秦太妃为何突然对我青睐有加？
殿内又安静下来，秦太妃拉住我，让我坐在她的身旁，鈭谦与安后反而坐在宫女临时加出的位置上。各宫各殿的主子们，平时也甚少见到鈭谦，此刻有机会便纷纷对他抛出期盼魅惑的目光。
看来这位秦太妃在鈭谦心中确实是有些位置的，但见杜贵妃那样目空一切的跋扈主儿此刻都温顺地说着好话讨好着她。她与众后妃也都说着话儿，精神倒很不错，偶尔也偏过头问问我的意见。我立刻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说好。
鈭谦听得我们说的热闹，也附和几声。他的目光明似在看着太妃，却不时飘向我这里，嘴角更是隐隐有了笑意，我却越来越有寒意。这一切都如同看不到尽头的黑洞，将我吞噬进去，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无法预知将来发生的事情，事情的所有发展都脱离了我的掌控，这种感觉让我寒意陡生。
热闹的殿内，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小刘妃怎么还没到？”而鸦雀无声。
我看看殿外的时辰，已是临近开席了，殿下众人之中确实未见寄柔的身影，寄柔怎么还没到？
不止我此刻关注起来，殿中的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论说起来，鈭谦是最为宠爱于她的，如今连秦太妃都御驾光临，她却迟迟未来。
我还在冥想要如何化解这僵局，却听见鈭谦对身旁的喜乐吩咐让人去金翘宫催促。
马嫔一旁的脸色是稍显挂不住，若她是个小心眼的女子，估计我们姐妹与她梁子是结下来。安后倒是一如既往安静，附在秦太妃耳边说着宫里宫外好玩的事儿，杜贵妃眼角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看样子她是准备等着看笑话的，谁知鈭谦只是让人去催促。我此刻收回了心思，便听着她们的笑料，边看向殿门口。
殿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像是文人墨客书桌上的那一点的墨迹，慢慢地将黑色渲染开来。已是临近开席的时辰，仍旧未见寄柔的身影，她读尽四书五经，与我不同是一个恪守规矩的女子，从未与人争执，从未在人前失了礼数……今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不禁地偷偷地转向鈭谦，他最为心疼寄柔，怕是比我还要着急吧。但当我看向他时，杜贵妃正俏生生地同他撒着娇，他微闭着双眼，嘴角仍挂着几丝笑意，却不见回应。我试图在他脸上、表情上寻找出一丝不安的迹象，可我寻遍了他，惹得杜贵妃的怒视，都不见他有一点惊慌或者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