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地摇头,他冷笑着说:“刘妃娘娘不信?不过不信也属正常,若不是这些会疼痛的伤痕,儿臣也不会相信母妃竟会这般对儿臣。”
虎毒不食子,同样的,儿不嫌母丑,他如今亮出这般于我看,又究竟有何用意?我放开他,面色一冷:“就算如此,你告知本宫又有何用?”
“儿臣想与娘娘合作。”
“与本宫合作?”眼前这个人还是一个孩子,却如此老成,亦会谋算心计。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难不成是一出苦肉计?心中戒备起来,脸上依旧淡淡地,问道:“为什么要与本宫合作?”
“因为儿臣知道娘娘半年前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因为母妃总是处处针对娘娘,因为儿臣知道娘娘也不会放过母妃。儿臣可以帮娘娘对付母妃。”
“你?”我冷笑起来:“你要本宫相信你?你现在还一口一个母妃,你竟然要和本宫这个外人对付自己的母妃?就算她并非是你的亲生娘亲,也是养育你的母妃,你会这般灭绝人性?”
“不是!”听闻我的话语,他顿时激动起来,在我面前握紧了拳头,眼里也喷出愤怒的火焰。“她虽养育儿臣,也是在折磨儿臣,况且儿臣的亲生娘亲就是被她所杀的。儿臣要为自己的亲娘报仇有什么灭绝人性之说?”
原来昱泓的亲生娘亲竟然是杜贵妃杀害的,我原本以为那个人会是安后,不是当初安后连他都不放过,还是杜贵妃力保。果然是人心不古,这才是我认识的杜之薇,果然够狠!
“我亲生娘亲叫沈莲,原是先皇身边的宫女,后被遣至父皇的身边,得到父皇的宠爱。但好景不长,没多久父皇就对我娘亲厌倦,我娘一直未有任何封号,失宠后经常被她们欺负。我虽蹒跚学步,但那一幕一幕重复的场景在眼前上演,怎教我不记忆深刻!”
这一段我亦所知,都是宫里的老话。后来鈭谦到兖州寻访曾经的救命恩人,待他回宫时,沈莲已病死。安后当初为打击杜之薇要我传播昱泓的身世,也细细地告诉过我。
“我娘不是病死的!我亲眼所见,是杜之薇趁夜时给我娘灌下一碗东西,然后我娘就在深夜里暴毙而亡。那夜我正好要与娘亲玩捉迷藏,我躲在衣柜里,等了许久还没见到娘来找我,在门缝之间看到了所有。娘告诉我,一定要装什么都不知道,无论谁问我都说不知道。我曾向父皇提起过,却遭至一阵板子,想来父皇根本就不在乎我娘的死活。”
“那么这些又与本宫有何干?”鈭谦只怕是为了抑制安家的势力过大,有心想扶植杜氏,所以才会明知真相而装作不知晓。可他似乎也太过狠心,竟然送自己的儿子入虎口。
我的这话让他错愕不已,他以为我会为之动容,从而与他结盟,没想到我根本就不愿意趟这摊浑水。
“娘娘,昱泓虽然没有过多接触过娘娘,但昱泓相信如果是娘娘会为昱泓报仇!”
“没想到你年纪小,城府却如此深了。”
他若是想要为自己的亲娘报仇,对付杜贵妃,眼下宫里舍我其谁?
他如果信任安后,只怕早就与之结盟;而寄柔生性柔弱,如今又有了自己的爱子,不可能为他去犯险;夏昭媛不问世事,躲在佛堂侍候秦太妃;宋昭华是杜贵妃的一条狗,跟她同谋不就是把自己给卖了;林嫔据闻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宫里也多过于默默无闻。除开我,刚入宫便是个不受宠的,尔后得宠,再失宠,到如今还能东山再起,在他眼里我必定是个充满传奇的人,拥有特别的能力,关键我与杜贵妃向来不和,我即是最好劝服的,亦是最不可能会出卖他的。
他垂下眼睑,淡淡地说道:“如果要在宫里生存下去,就要有城府,如果要在母妃的眼皮下生存下去,就得更有城府。”
“如果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我绕过他的身边,等待他的回答。
他毫不迟疑地答道:“只要娘娘为昱泓报了亲娘的大仇,昱泓定对娘娘唯命是从。并且,昱泓会做娘娘一辈子的儿子,会好好侍奉娘娘。”
儿子,我失声地重复着,做我一辈子的儿子。我还以为今生都不会有成为母亲的可能性,没想到还会儿子。只是他真的会一生奉我至孝?
“如果今日你投靠的是别人,你也会这般说吗?”
“会!”依旧是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的目光坚定。
我顿时笑了起来,他对我说的是真话。不过有他在杜贵妃身边为我做内应,我何愁不扳下杜之薇。况且,今生能听到一声娘亲已是不易。无论他将来会不会谨遵承诺,但眼下他不失一颗好的棋子,我亦是他手里的一颗好棋子。
“好,我答应你,会帮你对付杜贵妃。”若他真的成为我的养子,那么母凭子贵的我,可以逼迫鈭谦实现他当初的诺言。他说过,只要我有了孩子,我便是德妃。四妃之中,排位第三的德妃,在淑妃之上。更何况,若没了杜贵妃,四妃中的端妃因前朝之故已不会再行册封,剩下贤妃空置,宫里除开安后便是我的位份最高。
“那就你观察,杜贵妃可有异常行为?她身边的人有没有可以收买的?”
他站起身来,朝我微微施礼,说道:“母妃身边近半年来经常都会跟着一个叫苏宁安的人,他官居刑部侍郎,是母妃利用杜将军的势力安排的。此人还常常进出母妃的寝宫,这件事金翘宫贴身的几个大宫女都知道。而母妃向来用人小心,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是从杜府带进宫里的,不过儿臣前几日撞见映冬与暖春门的一个公公偷偷说话,好像是映冬家里出了什么事。娘娘可以派人去彻查。”
我点点头,他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头脑,想必将来必成大器。杜之薇,这般好的帮手你竟会白送于我。
“不过,娘娘还请小心,切莫在深夜独自出去锦华殿,”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那夜儿臣离开后便在御花园的园子外遇见匆匆赶至的父皇,他身边还有听菊,儿臣亦听闻身后的喧哗,想来可能是娘娘出事。父皇果然问儿臣是否见过娘娘,儿臣亦告知,是见过娘娘,刚才与娘娘分开,想必还在昭月台下。”
他在御花园外遇见鈭谦,而与我分离不久,相信他的话,鈭谦就可以推算出我根本没有时间与他人幽会。背脊一阵发凉,想不到他并非相信我,而是相信了昱泓的话。
“你的话,本宫都记住了,回去之后务必装作什么事都不知,若杜贵妃问起,就说本宫想拉拢你,邀你过来用糕点,但你进来晃了一圈便告退,与本宫并无多余的交集。”
他点点头,便告退。
“泓儿,”这一声叫得如此自然,话一出口,我与他皆愣住。“你自己要小心。”
他瞬间有些湿了眼眶,朝我感谢径自离去。
我坐回绣架旁,孩子是我心中最深的一道伤口,不知何时才会真正的痊愈,也许永远也痊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