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一说,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来,那个笑容里似乎还有一丝欣赏之意。她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喃喃道:“公主和嫔妃一样,都是好人。”她的目光,似乎走了很远,像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物一样。
其实我娘已经去世多年,也因为当年呼延明邦火烧青元殿,外人提起我娘都是三缄其口的。就连杨夫子,他算是跟随我娘时间最长的人,甚至当年自动请缨从昭汉陪着我娘到北奴。也甚少在我面前提过我娘。可是今日却在桑木歌的嘴里听到她对我娘的评价,我还是有些动容。
我一直跟我娘生活了七年,也许是因为不时年少不记事,对她的印象,很多时候都是停留在梅红别院的书房,她一个人在书房,总是安安静静的,有时捧着一本书,有时抄各类汉书籍。记忆里,她总是安静少话。整个人带着一丝婉约淡然的气质。只有父皇陪着她时,才会偶尔多些话。可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如微风拂耳。以至少时,父皇偶尔会笑着说:“明珠这般跳脱,一点也不像你。”
如今,桑木歌却说,我和我娘一样,都是好人。
我虽然不了解当年,我娘为什么要远嫁北奴,又为何,她嫁给了呼延明邦后,昭汉与北奴就不再起纷争,我娘当年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又或者她嫁给呼延明邦到底是出于自愿,还是昭汉的棋子。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也没人告诉我。可我,多少知道,我娘是个德行修养很高的人。甚至当年,曾在北奴立学,教传汉文化。犹其是北奴的贵族子弟,不少人,都曾是她的学生。
我年幼接封青城城主,北奴朝臣进入御书房的弹劾就没少,可是却从没真正有一个奏折,能撼动当年我娘在青城打下的根基。这里面,多少受到了当年那批贵族子弟的关照。
只是,如今事过境迁。此事已无关风月。
桑木歌也很快回神来,正开口打算跟我说点什么,这时却有一个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公主,桑姑姑。”
看她的神色还有一丝慌张,桑木歌当下便皱了下眉头。我刚开口问:“什么事?”却听到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都小心着点。”
宫女立刻跪在了地上,“三公主,贵妃娘娘命人送礼来了。”
贵妃娘娘?
桑木歌面对着我,露出了一丝愁容,轻声道:“是二皇子的母妃。”
呼延洪钰的母妃,要给我送礼?
我们走到门槛处,台阶下已经站了一排宫女,每个人手里捧着赤红的梨木托盆。盆子里有精致的盒子,用金丝绣着海东青的红丝绸盖着。在阳光底下光彩夺目。
领头的,是一名太监。看到我们,他一甩拂尘,上来行了礼:“奴才福海叩见三公主。”
我一抬手,“公公,这是何意?”
这个太监生得圆头大脸,身材有些偏胖,个子也不高,倒是笑起来,给人一股亲切富态之意。他哈腰道:“三公主,您是有所不知,贵妃娘娘想来与三公主也有十载不相见,心里也是牵挂。一听您从青城回来,原本想亲自来探望,可皇上有话,要让公主静养,不得打扰公主。”
他顿了顿,转身示意我看向后面宫女手中的礼品,接着道:“这不,今日贵妃娘娘特去求了皇上,命人备了些薄礼,就怕三公主在这宫里受半点委屈。”
我回皇宫,时间确实不长。
我虽然不知皇宫里头,各公主的待遇如何,却也知道,呼延明邦委实不会亏待于我。我的吃穿用度甚至要比住在青城时还要精细得多。论辈分,北奴的皇后才算得上我们这些皇子公主的母妃,才是这皇宫真正的主人。可如今,来的却是贵妃。
皇家历来重视皇子皇孙,如果这宫里能让我受到委屈,那便是皇后的不是了。如果朝臣要是弹劾起来,皇后便是失职,说不定还落得个狭隘不容的罪名。
只是不知这贵妃娘娘,如此大张旗鼓,到底用意何在了。
听完他的话,桑木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想了想,便开口朝着邵阳宫道:“贵妃娘娘的好意,明珠心领了。”
“公公,”我笑着上前一步,“百善孝为先,明珠回宫却不曾去拜见贵妃娘娘,已是明珠的不是,如今却要劳神贵妃娘娘操心,是明珠不孝。”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福海听到我的话里的推辞,也是有些着急,“公主……。”
我打断他的话:“公公,劳烦转告贵妃娘娘,明珠,不日定前去请安。”
到底是在宫里生活多年,虽然我拒绝的意思明显,他也是不露山水,反而是和气地笑起来,道:“三公主与贵妃娘娘心有彼此,是奴才的不是了。”说着他假意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礼,如果硬要送,就成了我不孝,如果不送,回去又是难以交差。他如今反倒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可见两边都不得罪。
他向前拱手,道:“三公主的话,奴才一定带到。还请三公主好好保重身体,奴才先告退了。”
说完,见我一点头,转身一甩拂尘,那些宫女便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长乐宫。
站在门口也有一会,这时一阵冷风吹来,我忍不住缩了缩身体,桑木歌上前来,“公主,还是回去吧。起风了。”
我刚想开口说好,这时,又一个响亮的脚步声传来。这个声音与之前的不同,是单调而有力的,踩在积雪上,发出顿挫厚重的声音,不一会,就有一个黑影,出现在我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