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两个粗体字“倭蛊”，一个插图，略显粗糙，但异常生动地突兀纸面。他这个时间来姚宅的目的就是这个，有书记录过这么一个传言。子皓走来。少熊将书递了过去，而后有点落漠地打量着四周的书橱。子皓看过后，也靠在了窗台上。
少熊呼出一口气，瞥了瞥子皓依旧托在手里的书本，“这书很老了，都担心保留不了多久，婕教授就想把这些老旧的书都用相机拍录一份，留着存档备用，那个时候我跟青翰正在这里，这工作就交给我们了。”
青翰，想到他就是一种沉痛，不愿去想，又不忍心就这么舍弃他。这些回忆，不知道从何时起，能够重新变得愉悦。
早春，初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进入，为了减少湿气，图书室内的窗都闭着，空调持续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将干燥的新风送入。
这里的初春并不寒冷，圣龙雪山或许还在飘雪，但山底的上都城只需再罩上一件棉衫就足以抵御春寒。
婕教授捧来又一摞书放在了大大的阅览桌上，桌上另外还摆放着一些需特别看护的书册，她看着窗台边拿着相机互拍的青翰与少熊两个，拍着书本说，“这就是你们的任务。”她穿着白衬衣和紫色的羊毛衫裙，知性而快乐，“你们还要把它们存入电脑，取好名字，建好文件夹。”见他们还在玩闹中，她提高了声调，咳嗽了一下。
青翰回过身来，在妈妈面前一副惫懒的神色，“要是叫我看，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完，只是给它们拍拍照，保证按时完成。”
青翰，一个出生在书香之家的孩子，但一看到书就头痛。
“我不相信你。”婕教授撇开自已的儿子，看向了稍远的少熊，“你来负责，午饭时间半小时，午休时间半小时，我负责给你们做好饭，沏好茶，但你要在日落前完成。”得到肯定的点头后，她回转身，要走出去。
青翰跑了过去，冲少熊说，“快，教授与她的儿子。”
少熊熟练取景，按下了快门，那张照片也被他收入了交给婕教授的影集里，题名为，“三月三日，早，书房，教授与她的儿子。”现在，婕教授幸福宁静的笑容，只能到记忆里去寻找了。当时，她优雅地转到书柜背面，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大东海物种记》，这书过于老旧，必须一人小心地按着书页，另一个人来拍摄。阳光波动着落在暗黄的书页上，插图上的鸟兽虫鱼都笨拙地扭动起来，青翰俯头看着，忽然间竟饶有趣味磕绊着念读起来。
“倭蛊，仅见于倭倭诸岛之最南小名拿摩岛者。其成虫大如蝼蛄，其幼如蚁。其貌凶暴，其性狡慧，喜居湿热树林，匿于树心，以树髓为食，至一树枯亡始出。倭人常捕之，施于蛊术，故名倭蛊。能附于人身，专食人脑与骨髓。琉球国，有一士族男子，尝出使倭倭，于倭倭国中为倭蛊所附，归国，数年，一日倒毙，脑颅崩裂，有一大虫率百余幼虫匍匐而出，其状恐不忍暏，大抵精髓为倭蛊所食，脑尽而亡。”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像了一下那样的惨状，都恶心地咧起了嘴巴。“唉，讨厌的鬼虫。”青翰撇开脑袋，嫌恶地按住两角，“这么恶毒的东西也有理由存在？”他抬眼看着少熊，脸一半落在光影里，一半落在光影外，眼神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真的预示了什么？少熊摇摇头，回过神来，看到子皓正嫌恶地将书本合上，少熊笑了笑，“我忘了告诉你，这里有个很骇人的听闻，你最好别看。”
子皓使劲咬着牙，仍有说不出的恶心，“有没有办法忘掉？”
少熊却赞赏地点点头，“这说明你的想像力太发达，画面感大清晰，你忘不掉了。”还有些幸灾乐祸，“至少现在不能忘，你要帮我画出来。”
子皓重捧起旧书，“这个烟波客最可能是个中国人，再或是朝鲜人或越南人，倭是他们对RB的称呼，RB在大陆的东面大海，所以叫《大东海物种记》，如果是我们遮摩罗人所写，那就该叫《大西海物种记》了。”
少熊点点头，“上午，我在一个老先生那里，听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现在在这里，一个生物学家的书房，在一个学术范畴内，竟然也查到这么一个记录，两相佐证，我就越来越相信它了。”他拿起手中那卷画，“我相信青宁看到的。”打开来，“只是它为何变得这么巨大？”
“也许他们是近亲，就像猫科动物中，有猫，有虎。”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在我们中山国，要繁衍下去，就必须有一个充分的种群，可为什又没有记录，只有这么一个神话一样的东西？”
窗外嗞嗞呜呜的声音，一直没停歇过，与山风、溪流、虫鸣等自然声音不同，这些人为的诸如空调、汽车、锅炉、电视所发出的声响，就像一把把钻头一样在青宁头顶旋转，立志要找到钻入她脑壳的办法，骚扰不断。青宁疲乏地睁开眼，又使劲眨了很久，两层的窗帘依然遮挡不住屋外夜灯对她的刺激。她干脆坐起，以应对回城后又一个难眠之夜。
门下时而一阵嘘嘘声，隐约从客厅传来。最初一刻，引起了她的惊畏，她调动了所有生活经验，不是风吹窗帘，也不是衣裤交错，比这都要轻微，最后她认定是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那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飘忽感，就仿佛她忽然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动静。她屏住气息，轻轻下了地，悄悄来到门后，好一会儿，那声音消失不见。
她开了门，仍然找不到那声音。她来到了客厅，窗外传进的夜光依稀照出客厅的轮廓，风从窗口吹来，空气有股清凉，倦意消退了，夜晚又变得宁静惬意。青宁正要放松，猛然后背一惊，她又紧张起来，迅速转身，模湖一个身影隐匿在了对面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