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海水顺着鼻孔流进心里,苏子身上的鳞片急剧增长,很快布满全身,鳞片一开一合好像在呼吸,苏子在海水中翻滚,时不时翻出海面寻找甘遂奔逃的身影。继随子化回原形,一只大龟和一条大鱼在海中搏斗,大鱼口中的锯齿咬住龟壳,甘遂藏进巨大的龟壳中,大鱼身上的鳞片也有掉落,铜色的皮肤渗出鲜血,滚来的浪花都被染成落红,苏子紧紧跟在后面。
继随子将龟壳咬举到海面之上,游了几海里,甘遂终于受不住离开海水的干巴巴的感受,在人形和海和尚原形来回转化,海和尚从口中喷出黑乎乎的粘液灌进鲲鱼的口中,鲲鱼立刻被堵的退回海里,只是不肯松口,甘遂终于得以变回巨龟,他伸出巨大的脑袋咬住鲲鱼的嘴唇,他们互相咬住不肯松口。
苏子一跃骑到鲲鱼身上,海水如洪水般扑向苏子,苏子根本不能开口说话,苏子敲敲鱼背然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接近上扬的鱼头,继随子知道苏子来帮助自己便放缓速度。苏子跳到龟壳上,龟壳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绿绒,苏子的双脚似乎被那些绿绒拽住不得动弹,苏子随着他们的搏斗一会儿进入海中,一会儿被惊动的鱼袭击,苏子回到海面便用力抬脚跑向甘遂的头部,苏子整个身体趴在甘遂的头颅上,甘遂吃人的眼神死死盯住苏子,苏子用法术去打竟然丝毫不管用,苏子急了,用手去捶打甘遂的深色眼珠,甘遂感觉到疼痛闭上眼睛,苏子又去咬甘遂的皮肉,无奈皮肉太厚苏子的牙都被硌得生疼,苏子只好继续去攻击甘遂的眼睛,苏子从手臂上拔掉一片鳞片,龙鳞的边缘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刃冷飕飕寒彻骨,苏子用力将龙鳞插入甘遂的眼睛,只听得甘遂大叫一声,鲲鱼终于得到解救,甘遂变回海和尚一掌打向鱼背上的苏子,苏子感觉胸口剧痛跌入海中。
海底似深渊,苏子感觉一直在下沉,许多斑斓的鱼儿游向自己,它们亲吻着苏子的脸、脚、衣裙,被幽冥鬼火击中的旧伤开始复发,头脑中的镜像越来越清晰,那个哭闹的婴儿被几个仙女扔进一片星海中,嘈杂的声音盖过婴儿的哭声,苏子感觉那个孩子正是自己,紧接着有两个女人一同抱住自己,可她们却没有抢夺的意思,而是互相推让,苏子的眼角不知不觉落下一滴泪,众鱼儿托住自己往上游。
苏子终于吸到一口气,头痛的感觉渐渐褪去,苏子竟然能够站立在海面上,她高兴的跳了两下,还以为自己已经成了龙身,幻化成仙了。苏子感觉脚下滑溜溜的,低头一看有两只眼睛在看着自己,那眼中浸着泪不会是甘遂。苏子蹲下,道:“继姑姑,是你吗?”。
大鱼的鳃嗡嗡作响,苏子又问:“是你吗?继姑姑。”,鱼鳍撩起海水送到苏子耳中,苏子的双耳被海水堵塞,终于听懂大鱼的话,苏子道:“继姑姑,你怎么了?”,继随子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道:“我回不去了。”,苏子问道:“什么?你不送我们去扬州了?”,继随子道:“我已经变回原形失去人身了。”
“那你回不去龙宫了吗?”,苏子趴在鱼背上仔细听着。继随子又道:“龙宫与北冥都不是我的家了。”,苏子道:“那你去哪?就在这海里漂泊吗?如果再遇到甘遂怎么办?”,继随子在海里缓慢的游着,道:“我不能送你上岸了,你要小心。”。苏子脚下失去支撑瞬间掉进海里,鲲鱼往深海游去,一股寒流从脚底一直向苏子的上身蔓延,身上的青鳞迅速变大,青鳞刺破衣服而出,苏子心中憋闷难受,一头扎进水中。
“如若再让你二哥受到惊吓,就不必再回来!”
言犹在耳,如果不回去母亲要她去哪?哪里是她的家?苏子从那以后认为这世上不再有她的家,一心只想逃离战神庄。
苏子进入水中感觉舒畅许多,身上的衣裙都已破碎,一声震破云霄的龙啸震动着整个东海,祝良姜所在的船只被汹涌澎湃的海浪抛到空中,多亏诸常山在海面接住船身,不然祝良姜一定会落入海中。不多时海面便回归平静,诸常山落到甲板之上,祝良姜从船舱跑出来,道:“老神仙,你可找到她们?”,诸常山道:“嗨…我只看到甘遂受伤逃窜而去,丫头和那条小龙却不见了。”,祝良姜爬到船舱之上眺望远方,道:“那刚刚那声长啸是你发出的?”,诸常山道:“不是,我并未化回龙身。”,祝良姜一跳,道:“不好!一定是苏子成仙了。”,诸常山坐下,道:“应该是那姑娘化成青龙了,等她腾空而起我们一定能找到他。”,诸常山施法推动船只向海浪涌来的方向行驶。
到了午时也不见苏子的踪影,祝良姜无助的坐在船舱上,诸常山抬头看看祝良姜,道:“不碍事,她刚刚成龙自然需要适应。”,祝良姜道:“我担心的不仅是她,现在已经过了三刻,恐怕刑兄飘荡在海上,不知道会不会被凶猛的鱼吃掉。”,诸常山笑道:“不妨,他即是战神之后必定有仙气护体,只是这转化必定会影响那孩子的龙身,不知道她会得到何种异术。”,祝良姜默默说道:“她先成了仙,不知道……”。
船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诸常山怀疑自己的法术失灵了来回拍打自己的双手,祝良姜呼出的气竟然看得见,而且感觉鼻尖凉凉,祝良姜一瞧海面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祝良姜道:“今夜怎么这么冷?”,诸常山也哈了一口气,道:“是啊,东海从没这么冷过。”,祝良姜走到诸常山跟前抓住他的手,道:“老神仙,不是你乱施法术吧?”,诸常山看看自己的手,道:“我是对海水施了法术,不过是推动船只快点航行,不会是我的法术又失灵了吧。”,祝良姜走到船边伸手轻触海面,上面的冰又厚了一层,祝良姜道:“刑莪术可还没成仙,如果把他冻坏苏子一定会责怪我,您还是别乱施法了。”,诸常山笑笑,道:“那还是我动手摇桨吧。”,祝良姜跑上前,道:“我来帮您。”。
天已朦朦亮,木桨都已被冻住,船只停滞不前,诸常山道:“看来不是我施法弄的。”,祝良姜跳下船,小心翼翼踩在冰上,冰层之厚都已瞧不见海里飘游的鱼儿,冰层之中竟然有冻死的鱼虾镶嵌其中,诸常山也跳到冰上,祝良姜蹲下敲敲冰层,道:“老神仙,刑兄真的会没事吗?”,诸常山道:“那孩子一定在海底,想来应该是她飞升的结果。”。
“您是说这是因苏子而起。”
诸常山道:“那孩子果真不一般,龙族已有万年没有这种情况出现了,她不会只是一条普通的青龙。”,祝良姜问道:“那苏子现在怎样?”。
“恍恍惚惚不知所以吧。”
冰面出现裂痕,诸常山拉起祝良姜回到船上,一瞬间所有的冰都碎了,远处一条青龙从海面跃出直冲云霄。
苏子只感觉自己在云上飞翔,好似长了翅膀一般,“我终于会驾云啦!”,苏子心中呐喊,口中却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声,龙鳞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苏子时不时飞回海面,将爪子放进水中滑行,真的是从未得到过的自由自在的感觉,世间万物如此清奇可爱。
祝良姜快速摇动木桨追着会飞的青龙,祝良姜问道:“老神仙,她要去哪儿?”,诸常山看到青龙大笑,道:“好好好!只管去追吧,这孩子正玩着呢。”,祝良姜加快速度,还好能看到青龙的身影,不至于将她丢了。苏子突然感觉胸口一痛,甘遂打伤自己的地方开始发作,苏子感觉双眼模糊,紧接着一阵眩晕,一个跟头栽在一片海滩上。龙鳞一片一片消失,苏子从一条大青龙化回人身,苏子感觉身体冷涩蜷缩成一团。
“苏子……”,声音是从海面传来,是祝良姜在呼唤自己,苏子很想回应却无奈浑身无力。苏子的身上只剩下金哨子还挂在脖子上,她的秀发散落像一条人鱼躺在沙子上等待解救,祝良姜在诸常山的帮助下很快靠近岸边,祝良姜等不及从船上跳到海水中,他在没过胸口的海水中狂奔,刚跑到岸上就见苏子赤条条的躺在沙滩上,祝良姜转身面朝大海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回过头已见刑璞手拿一件长袍盖在苏子的身上。刑璞狠狠的怒视祝良姜,道:“你没照顾好她。”,祝良姜无可辩驳,想要上前去抱苏子却被刑璞拦住,刑璞道:“你去捡些树枝生一堆火吧,等小公主自己醒来。”
灭蒙鸟盘旋在空中,它们好像知道苏子受了伤,久久不肯离开。苏子从眼缝中看一眼守在自己身边的身影,然后安心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