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话时间就到了镇上祠堂。摆着的椅子坐了七成满,媸娘带我挑了前排的空位子坐下。台上伶人看着位子都满了,自己敲了声锣走上台中,轻声就开唱。那女子生的颇有姿色,歌也唱的好听。确实是比不上未央的那些每日用蜜养的嗓子般甜软,却自有一分清新的韵味。我捧了茶看,台下的众人只是叫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般小镇,竟如此有着自身的喜好和意境。回到媸娘的旅店时候已经是深夜,店堂内的小二把门闩好,挂上灯笼出去。我取来钥匙,进房从里面锁上门,又睡下去。
夜里无梦,睡得安稳。我只望商队能早早地来,让我随着出镇去,也好寻找桃伊的下落。她如今是死是活尚不得知,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毕竟携她出了未央的是我,我对她有着极大的责任。望乡,也是定要去的。虽我一人与洞庭相抗实在螳臂当车,但是如果能还燕倾浔个真相便也无憾了。
既然于未央的命数已定,不如在望乡放手一搏。
得班醒转后的第二日。我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妥当便出了门。天色尚早,路上行人寥寥。石板路面潮湿,昨夜似乎刚刚落下一场大雨。有早茶的摊子已经摆出桌椅来,我挑了看上去干净齐整的铺子要了一碗豆浆,加了一勺糖用勺子边画着圈溶糖,边一口一口的喝下去。豆浆有些烫口,味道醇厚。店堂里养的猫儿狗儿每桌每桌绕过圈去,尾巴擦过脚踝有些痒。
若不是有事在心,这确实是个松散精神的好地方。
我唤来店里的活计,问他商队路过的时间。他摸摸脑袋,“商队平日两个星期就来一次,上次来都一个多星期了。只是好像随他们出去也不容易的。”他顿了顿,“您是陆老板那儿新来的外头人吧?我每日在这村头口守着,这几年来留宿得班的还真是没几个人呢。”
“怎么个不容易?”我想了想,道。
“一批子都是些地痞商人,您可得小心,蒲的货郎们只认着钱的。”
我微笑。若是钱还好办了。“是说担心自己吧,谢过您了。”只是若没忘记早些年大哥教授的那些拳脚功夫,我一般的小贼还是可以解决的了的。只是长久的不愿意使用,不知还剩下多少在心里。
“您不多住几天么?这么着急走……得班也挺有地方好玩的。”小伙计不掩心中所想,一抹失望就爬上来,慢慢覆住表情。
也许是太久没有别人来了,他们所希望体验的新鲜感只求靠我来满足,带进外头的事情来。我抿唇,“你想听些这里以外的事情么?”
不曾什么时候可以一口气讲这么多。讲了现下的国事政局,也讲哪个地方出了个甲天下的美人。谈了谈现在帝王身边是谁承欢,说到蛮洋地方来了怎样精巧的小物件。讲了朔河凶险,我是怎么会来到得班的。
他从小出生得班,听得痴了。也许只有对这样永远无害的人物,才可以说到心中看法。中午太阳渐大,我回媸娘的旅店里,走前留下了两钱银子。他定不肯收,态度坚决的推回来。我想起宫中为我照顾着意茶的太监昼眠,两人差不多年纪,只是走的路相去许远。这是各自的命,也许会有改变,但在之前,那便是定数。
媸娘为我热下饭菜,招呼店里帮佣的工人端上房间去。我端在阳台上,坐下来慢慢吃。沿街是卖些小东西的贩子蹲在阴凉的地方打盹,摊子就放在那里,也不怕人会顺手牵羊的。
若世间太平。
第三日。第四日。百无聊赖闲玩山水。我到厨后去教了做小食的活计两个未央的甜点做法,他们当即做出来,诡狡的打上由我制作来自未央的旗号,随即售完。我看着满足,转身洗了手去帮姑娘家扎起头发来,做出美丽的模样。两日功夫便和镇上的人都熟识,他们见到我也乐于远远的就打了招呼。我看着开心,也用微笑去回。朔河在得班延展了一条支流,离镇不过两百步,媸娘说从前曾出了哪位娘娘,在那溪里洗过衣裳的。那溪就叫浣纱溪了。这名字是熟识的,却也和故事贴合。
那溪清澈平稳,全然不似朔河的模样。
第五日上午刚醒来下楼去,媸娘远远看见了就招呼道,“姑娘,商队就到了,你收拾着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