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世宽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里,他到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在那里,到处都是高高的、奇形怪状的金属建筑。到处都是蝶状的金属飞行器,还有那些没有轮子的汽车,不停地在空中跑来跑去。
天空很蓝很蓝,阳光很暖很暖。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就是这里的人。是的,这里的人不论男女美丑,无一例外都有一颗硕大的脑袋。而他们的四肢,显得瘦长瘦长的。总而言之,这些人很是怪异。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就是,他在这里好像就是一个透明人,几乎没有人感觉到他的存在。这时候,恰好有一个大脑袋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从他面前走过。他试着喊了几声,那小女孩都恍若未闻,径直蹦蹦哒哒地走远了。
娄世宽搔搔头,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向他走来。说他胖,主要看他脸颊两边的肌肉肥大。这个小男孩和这里的所有的人都一样,干瘦的身材及四肢,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小老头。
当这个小男孩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忍不住好奇,伸出手去就要拉住他问个明白。明明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可是手里怎么没有一点感觉?下意识地用力往回一拉,他的眼睛立时就合不拢了。
他的手居然从这个小男孩的手里穿了过去,一点阻碍也没有。嗯,就好像自己拉了一把空气。
娄世宽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疼!娘的,大白天见鬼了吗?究竟是老子变成了鬼,还是这里根本就是一座鬼城?大骇之下,他连忙退到一旁,仔细观察起来来往往的行人来。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发现异常——当然,一颗大脑袋除外。阳光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和煦的阳光下,每个人身后都有一道影子,哪里是鬼了?
娄世宽自嘲地笑笑,又从角落里期期艾艾地走出来,不知道自己该干啥了。就在他百无聊奈之时,一道凄厉的警报声顿时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响起。刹那间,整个城市的人群立时骚乱起来。
他明知道自己接触不到这些人,但还是下意识地转头四顾,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躲藏。就在这乱纷纷的时候,一辆警车从天而降,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制服笔挺的中年男子来——他也有一颗硕大的脑袋——径直走到他身前,“啪”地一声并脚敬礼,大声说道:“报告长官:龙城第三卫见习小队长黄山,奉最高大本营指令前来迎接大队长阁下,敦请阁下即刻前往最高大本营议事。”
娄世宽茫然地转头四顾,貌似自己周围几米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人啊。难道,他是在叫我吗?这里的人不是看不见我吗?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龙城第三卫,又是一个什么鬼?
黄山小队长看着他,满眼俱是崇拜的光芒。他弯腰欠身,再一次做了一个“请上车”的姿势。娄世宽好奇之心大起,既来之则安之,管它什么龙潭虎穴,他娄世宽都要硬着头皮去闯一遭了。
娄世宽弯腰上车,黄山随后十分恭敬地为他关上车门,然后一溜小跑拉开驾驶室的门,一屁股坐了进来,关上门,转过头来对他嘿嘿一笑,说道:“大队长阁下,坐稳啦!”然后,只见他把控制台前的一枚绿色按钮轻轻地一摁——砰地一声巨响,娄世宽刚刚坐进去的这辆警车,顷刻间就在这一巨大的爆炸声中四分五裂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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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月娥迷迷糊糊中,脑袋好像碰在了一个坚硬的地方。这一吃痛,立时让她清醒了过来。这一醒来,就把她的三魂七魄至吓走了一大半。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因为她的双眼已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嘴里也被人用布条之类的东西给塞了个严严实实;她也无法动弹,因为她的四肢已被人牢牢地捆住。就连她的双耳,也各自塞了一大坨棉花。
潘月娥此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手脚不能动,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又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方。巨大的恐惧,差点让潘月娥就此昏厥。但是潘小姐不愧是潘小姐,一个能把潘家六兄弟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女子,胆量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所以,短暂的惊恐过后,潘月娥渐渐地冷静下来。她依稀记得,下午三点左右,段大伯神色匆匆地从外面一进来,就开始翻箱倒柜。问他有什么事,他只是笑而不言。如此折腾了一会儿,他才拎了一个包裹出了门。不大功夫又端了一碗温开水折回屋来,把碗递给她,说是糖盐水,喝了好补充补充体力。
潘月娥不疑有它,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虽然味道怪怪的,但是对于段大伯的好意,她说什么也不忍拂逆。
不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感觉就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一样。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哈欠,终于脑袋一歪,就此香甜无比地睡去了。
难道,是段老伯在水里做了手脚?潘月娥不是傻瓜,如果想到这里她还没有明白,那么她就不是潘家大小姐了。
现在,她心里不再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苦痛。人与人之间,一定要无休止地算计与被算计吗?
伤心之后,潘月娥开始冷静地考虑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来。她用鼻子做了几下深长的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然后屏住呼吸,用心感受周围的一切。
凭着她敏锐的第六识,大约一分钟之后,她就断定,自己此刻应该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嗯,大概就是箱笼一类的东西罢。其次,这个类似箱笼的东西此刻应该放在一辆车上,从身体感受到的不同颠簸程度来推测,这辆车此刻应该正行驶在路上。
潘月娥果真心思敏捷,只一下子,就把这件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是,光是猜透了又能如何?
是谁,能拯救她于危难之中呢?潘月娥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不觉儿地流了出来。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地喃喃道:
天宇哥哥,你在哪儿呢?
此刻,一辆骡车正行驶在一条简易公路上。看这架势,是往东北方向的利州而去。利州是东川行省的东北门户,与甘溯行省的东南部接壤。所以,利州自古以来就是连接甘、东的咽喉要道。尽管此时还是一条简易公路,可南来北往的车辆依然很多。
这辆骡车上,装有四口紫檀色的大木箱,用粗大的绳子捆扎得结结实实的。看那车轱辘在地面碾压过后的痕迹,车上所装的东西应该不轻。一个慈眉善眼的老头,正坐在车头不住扬鞭,迭声儿催促骡子扬蹄奋进。这老儿,赫然正是毕家沟的段大伯。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这是要出远门吗?
对于这样的一辆车,对于这样的一个老头,谁也没有关心的兴趣。这世界,大路朝天,一人半边。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谁愿意去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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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娄世宽一声尖叫,他像兔子一般地蹦跳起来,脑袋差点撞在柏树枝桠上了。这一下的弹跳力之惊人,简直令人侧目。
他难以置信地围着这辆鸡公车转了几圈,都没有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不过是推着鸡公车路过此处,突然感到内急,又害怕别人顺手拿走了他车上的东西,于是把车推到这灌木丛里,准备美美地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娘的,难道这几天体力下降得厉害,拉一泡屎都能睡着?
直到把车子从灌木丛里推了出来,他才发现有一个大问题没有解决。于是他又慌忙的扯了一张报纸,跑到灌木丛里解开裤带,把屁股翘得高高的,然后才用报纸来来回回地擦了好几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娄世宽推起鸡公车,满腹疑虑地往回走了。越走越是不明白,他家在村西头,自己推了一车东西不回家,跑去村东头取草帽子吗?走得很远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望,村东头那座巨大的牌坊,此刻好像是一个正要张开大嘴吃人的怪兽。这个感觉既让他害怕,又让他觉得怪怪的。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把车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搬下来,能用的放在一边,暂时不能用的放在另一边。在娄世宽的眼里,世上所有的东西,小到一截细铁丝,大到半块废砖烂瓦,无一没有用处。区别就在于,立即用得上和暂时用不上而已。
娄世宽就是抱着这种朴素的辩证唯物主义待物观,才把自己四处漏风的小家庭经营得滴水不漏。否则,这几年光是老娘卧病在床,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还不消说,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呢?
娄世宽虽然是东陵第三大家族娄家的一个支房,但平日里他并没有过多的得到来自族亲的照顾。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娄世宽这几年对这句话的深刻体会,完全可以出一本砖头那样厚的书了。
所以,求亲不如歇店,吃包子不如煮面。娄世宽卑微、贫穷而又坚强地活着,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听到响动,她婆娘一掀门帘——就是一块破布而已——走出屋来。
“娃呢?”娄世宽头也没有抬,瓮声瓮气地问道。
“刚睡下!出去大半天,还没有吃饭吧?”他女人一边问,一边去厨房打了一盆水出来,往洗脸架上一搁,心疼地说道,“饭给你留在锅里,还热着哩。来来,赶紧洗一洗,我去把饭给你端出来。”
这婆娘,倒是知道心疼人哩!娄世宽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把手伸进脸盆里搓了几下,拿起洗脸帕拧干了多余的水分,就准备开始擦脸了。手刚一抬,就觉得后脖子一阵火烧火燎般地痛,忍不住惊叫一声:“哎哟!”
婆娘在屋里听了,不晓得出了啥事,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一看,娄世宽捂住后脖子,疼得呲牙咧嘴的。她赶紧上前,拿开男人的手低头瞧去,但见自家男人靠近耳垂的地方,起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硬疙瘩,最上面还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红点。
“咋回事?让野蜂子给蛰了?”话一出口,婆娘又觉得不对劲,这个时令,野蜂子的活动并不频繁呀?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想通这个问题。婆娘干脆不想了,她麻利地把衣服的下摆一撩,露出两坨白花花的rufang,挤出一些奶水来,小心翼翼地给男人涂在了患处。
触手一片冰凉,娄世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但觉浑身都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