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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抽丝剥茧(2)

安葬了妻子,马天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马家族老至亲的反对,将儿子马承力改为马力,去掉了“承”字辈儿,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逐出宗门了吧。妻子的离去,让他备受打击的同时,又害怕有啥不幸会降临到儿子的头上。自己主动在名号上将他逐出家门,这因果报应,从此就该和他无关了罢。

妻子走后,马天宇一直郁郁寡欢。那段时间,从不喝酒的他却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像一条抽了筋的老狗似的,蜷卧于妻子的坟前,一边儿呜呜咽咽,一边儿絮絮叨叨。丧妻之痛,莫过于此!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见了那一卷帛书——看着这个让他妻子命丧黄泉的罪魁祸首,他忍不住地想把它烧在妻子坟头,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嗤”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火柴头被划燃了,一团指头大小的火焰,不规则地跳动着。他把火焰凑近这卷帛书的边缘,眼看就要点着了。鬼使神差地,他甩掉了火柴。妻子用生命换来的东西,究竟里面藏有一个什么秘密呢?

迎着早晨初生的阳光,马天宇坐在妻子的坟前,小心地打开了这卷帛书:

全是绕来绕去的线条,一些大小不一的圆圈在上面星罗棋布。仔细数了一下,大概有十来个圆圈吧。每个圆圈的旁边,都有一个古古怪怪的文字。位于西南角的一个小圆圈旁边,还用朱砂重重地点了一笔。

这是什么鬼?马天宇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出个名堂来。只好重新把这卷帛书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兜里。回到家里,心思缜密的马天宇,立刻思考起来,该如何来解开这个秘密呢?

马天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卷帛书上描绘的图案,分门别类的临摹在不同的纸张上。折线类画一张,曲线类画一张,圆圈及字类又是一张。任谁拿到其中的一张,都会以为,是哪个顽皮孩子的信手涂乌呢?马天宇当时,根本就没有搞明白这卷帛书的实际价值,还能做出如此细密的安排,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是太谨慎了。

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气氛下,马天宇把其中的一张折线画,交给了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的黄全山。这个黄全山,和马天宇是同年老庚,平素一向亲近。黄全山一辈子只有三大爱好:看书、喝酒、耍女性朋友。这里的耍,倒不是耍流氓的耍,而是口头调侃甚至调戏的意思。那时候的农村青年,像马天宇这样二十四岁才结婚的,简直是那个时代晚婚晚育的超级形象代言人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颁布的《婚姻法》,是华夏建国以后颁布的第一部法律。该法律明文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20,女18。郪州地处偏僻,谁也没有当一回事。自己该干嘛干嘛,十七、八岁结婚是常有的事情。就像到现在,不还是有一些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了吗?

黄全山屋里有很多书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他经常一边看书,一边喝酒,小日子过得很清闲。要不是他有一个爱调戏人家大姑娘的坏毛病,这家境殷实的黄全山,何愁结不到婆娘?当然,他调戏人家姑娘,全都是口头上的。妹啊奶的,有些不堪入耳。就为这,十年运动期间,尽管东陵闹得不凶,可他还是遭了难。

某一天,一大群身穿绿军装臂戴红袖章的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径直奔向他家里。一顿好揍,文艺青年黄全山从此就变成瘸腿男人了。后来,一些小道消息才纷纷传来。当天闯进黄全山家里行凶的那帮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妻子,都曾经或多或少地被黄全山口头调戏过。

真耶?假耶?谁知道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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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宇把小纸条交给黄全山时,黄全山已经有些歪歪倒倒了。他袒胸露乳,自顾灌了一杯酒,说道:“兄弟,啥意思?考教老弟吗?”

马天宇连忙赔罪,最后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黄全山嘿嘿一笑,说道:“我就说嘛,你龟儿子这是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说完,他把纸条凑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曲曲折折的线条,应该是画的山脉。老庚儿,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看,究竟是啥意思?”

马天宇当然说没啥意思,两个人喝了一宿的酒,摇摇摆摆地散了。

此后,马天宇又瞅准了一个机会,把另一张画了曲线的纸张交给黄全山印证,得知曲线代表河流。再以后,黄全山就一问三不知了。

马天宇自己研究了很久,都不得要领。就在他快要绝望时,黄全山建议他到柳池去找一个姓潘的朋友。并且对他说,潘家祖祖辈辈,干的都是地下活儿。若是他们都弄不懂,整个郪州就没一个明白人了。所谓的地下活儿,其实说白了就是土夫子,盗墓者。一群地老鼠,历朝历代都见不得光的。

黄全山能把自己朋友的底细告诉他,明显是把他当真正的朋友了。尽管马天宇一直都躲躲闪闪的,但黄全山不是傻子。可是,黄全山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况且,马天宇现在是鳏夫一个,身后还有俩拖油瓶儿,日子过得甚为凄惶,作为老朋友,黄全山还是希望他能发一笔意外之财,从此摆脱困境的。

可笑马天宇,至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很机智,把黄全山蒙在了鼓里。殊不知人家早就洞若观火,只是怜惜他丧妻之痛,故意装迷糊罢了。人与人之间,究竟谁比谁聪明一点,有些时候还真不好断定。

此后,马天宇做了很多细致周到的准备工作。然后,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孤身一人走上了去柳池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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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池在郪州的东北部,距县城三十多公里。明末清初在此设立观音场,因下场口有一柳树叶长达5尺,而盐井甚多,故得名柳池井,后又改为柳池至今。

斯时,华夏历史上那场著名的三中全会,已经过去快三年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已吹遍神州大地。马天宇这时去柳池赶集做生意,走得是光明正大扬眉吐气。

紧赶慢赶,到柳池已然是黄昏了。马天宇寻了一家小旅馆,慢条斯理地住了进去。第二天才赶集,有的是时间。虽然说搭车要快得多,但马天宇实在是舍不得那几个车费。自从妻子走后,他一个人又要拉扯弟弟,又要抚养孩子,一个子儿都不敢乱花的。

简单梳洗了一番,马天宇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他不是空手出门,一只羽毛亮丽个头肥大的野鸡,此刻就拎在他手上。这只野鸡,是他几天前在东陵青牛岭下套套住的。发现它时,它还可着劲儿地乱跳乱叫。他小心翼翼地给它解了套,带回家时用粮食圈养起来。他还套了很多野味,野兔、斑鸠什么的,全是活蹦乱跳的。青牛岭就是一个聚宝盆,只要你有技术,保管让你满载而归。

这次来柳池,他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这些野物毫发无损地带了过来。现在,他手里的这只野鸡,不过是他的一块敲门砖而已。他手里有很多块敲门砖,不愁敲不开潘家的大门。

本来么,黄全山只要修书一封,他自可大大方方进入潘家的大门。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黄全山已经知道得太多,不能再让他牵扯进来了。再说,凭这隔了一层的关系,人家又能够帮你到什么程度呢?马天宇想要的,可远远不是这些!

经黄全山的指点,马天宇再独自把这一切串联起来后,肾上腺激素一下子就分泌过旺了。他手上的这卷帛书,很可能就是一张藏宝图。我的个乖乖,这是多大的事情啊!所以了,男人要做大事,一定不能感情用事。很多时候,该果断的时候,一定要硬得起心肠来!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绝不归家。

潘家在柳池是个望族,表面看去,个个都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的。如果不是黄全山事先点水,马天宇绝对会认为潘家是耕读传家的士绅一族呢!看来,这些土夫子的确发了不少死人财啊!

潘家现在的长房当家人叫潘富贵,一个慈眉善眼的老头子。老人家好福气,膝下有六子一女。分别是长子月关、次子月山、三子月清、四子月明、五子月昌、六子月荣、幺女月娥。

潘月关现在是南路重镇黄溪的一把手,正是位高权重的时候。他的五个弟弟,个个也聪明能干。当然,马天宇的目标并不是他们。除了潘月关,马天宇的目光,已经死死地盯在了潘月娥的身上了。

潘月娥,正待字闺中。当然,这里必须要强调的一点就是,老天爷至始至终都是公平公正的,潘老爷潘富贵的福气,好像在得到第六个麟儿之后就用完了。幺女潘月娥虽然没有智力上、生理上的缺陷,但她的相貌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脸大脚大手大,纯粹走的是粗放型路线。偏偏我们的潘大小姐,眼光还挑剔着哩。所以高不成低不就,挑来挑去,挑到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还没有嫁人。嗨,你说这事儿闹心不?

俗话说:婆娘是人家的好,娃儿是自己的乖。潘家上上下下,几乎全都把潘小姐的相貌给忽视了。潘富贵老来得女,自是对她娇惯得厉害。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潘富贵老眼昏花倒也罢了,偏偏她的六个哥哥也近视得厉害,从小就把这个唯一的妹妹围在中间小心呵护。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有求必应。不过,这兄妹情深,倒也让人羡慕和佩服。

英雄仍需借势。想当年,英明神武如刘皇叔,也要靠和东吴联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更何况他马天宇?不得不承认,马天宇的头脑很清醒。并没有因为“八”字刚写一笔,就失去了该有的理智。这卷帛书果真如他所料,是一张藏宝图的话——不借助专业人士的力量,仅凭他马天宇一个人,是一事无成的。到头来,这张藏宝图跟一张废纸有什么两样呢?与其这样,还不如寻求合作。

至于将来,有可能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家族藏宝,马天宇最初还是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若不是他阴差阳错遇见擅长机关学术的慕蓉蓉,他到现在连那个木匣子都还打不开呢。那埋在地下的宝藏,会长了脚自己跑到他面前来吗?想起他阿爹临终前的郑重吩咐,他就没来由地感到好笑。那么复杂的天机锁,谁有能耐有事没事开着玩呀?看来马家的谨慎,真是一代代遗传下来的啊!

现在,我们的马大官人,用“敲门砖”去敲的第一个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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