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峰上,山腰处的一座宫殿里,此时,聚集的人并不多,这是惊秋等人刚从天狼洞府退回此地。
大家退出天狼洞府时,东海掌门归海浩渊仰天长叹数声,心有隐忧。他履行剑尊之约,不得不命云雷绑了云霄,又令三五名东海弟子带了生死不明的姜风火速回转东海,仅仅留了归海云薇和余下的几十名东海弟子随惊秋回转屠龙峰。
归云庄主见青灯教主此时已成魔身,恐其出来后为祸镇宇,也急急和红儿领一班归云弟子退回归云镇严加防守!
坤玉真人带领那些心智尚存的太虚弟子在屠龙峰口石林里守护着闭峰法阵,做好虺魔来袭的准备。
惊秋和众人焦急的等剑尊长老,不多久,剑尊终于从后峰荒殿出来,却已是面容沧桑,面含晦气。
剑尊仿佛一下子又老了许多,显然镇魔剑也到了紧要关头。
净虚剑尊长老仿佛料知到了会终究有此结局,高高立在殿阶之上,静静的看着众人。
当日他曾言,若然到了这般田地,他会做情非得已之举。是以此刻,众人都拿眼望着剑尊,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掩埋在他这副道骨松风的面容之下。
许久,净虚剑尊道:“天明魔将和地幽兽可否剿灭?那些残余的青灯教徒和狼匪以及冥狼群还有多少?”
惊秋回禀道:“天明魔将已伏诛,地幽兽神猛逃脱,不知所踪,那些狼匪、青灯教徒和冥狼群几乎已尽数伏诛。只是天狼洞府内的封印兵甲,虽被云霄打破了绝大部分,但最后一坑内还有许兵甲已经破解了封印而出!总共算起来,恐不下百余数!
剑尊道:“青灯教主此刻已成虺魔之身,变成了青灯虺魔,他此刻必定在天狼洞府内行大法,要将那些复活的狼骑兵甲变成虺血狼骑。此处镇魔剑凶戾之气外露,早被他察觉,我估计,最多不过三五日,他便会率虺血狼骑大举进攻此峰!”
惊秋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剑尊淡然道:“诸位先修整一番,本尊自有破敌之策!其他人协助坤玉真人守好峰下门户,惊秋,你随我来!”
剑尊的淡然冷静把大家惊慌迷失的勇气凝聚在了一处,各自按部就班的准备着。事实上,除此之外,大家也不知道能够做什么。
惊秋跟着剑尊,出了殿后偏门,直朝屠龙峰上镇魔剑所在的荒殿走去。
惊秋是第一次进入此殿,看见了路径上那些化铸自己活躯的太虚历代弟子和长老,心中颇为震惊。
历代以来,这些太虚弟子执行“赴劫”的光荣使命,一批批悄然离开太虚山,不知所踪,一直是个谜。
此时,当惊秋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心中,除了震惊和慌惧之外,忽然多了一份担当,也多了一份无奈!
来到最深处,惊秋见到了那些地缝和地上的一尊尊太虚历代镇守者。
云霄误入此地时,他们还都是各各面覆清霜,状如生人,此时却已形状怪异,黑雾缭绕,各各面含影煞之气。
中间那个最大的地缝上,是非驱魔长剑震颤的嗡鸣声已被地缝下疯狂的嘶吼、挣扎、凶戾之声取代。
紫玄真人不知何时送还無尘师兄从太虚山归来,也在此处,此时却换了一身白色冠衣,立在是非剑驱魔长剑前,奇怪的是,他的面容却鲜活了许多,仿佛先前的浑身戾气都被化去。
见净虚剑尊和惊秋走进来,紫玄向剑尊行了一礼,惊秋叫了声“师父!”
紫玄真人背上用白色锁链缚着几把不停震颤的神兵宝剑,他重重的背在身上,仿佛他的浑身戾气就是被这几柄宝剑驱除掉的。
他手里捧着一块发出湛青色光芒的嶙峋铁石镜,对净虚长老慎重道:“长老,当真要用此物吗!”
剑尊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言语,全副心神都在凝视是非驱魔剑镇封下地缝里的无数冤魂幽魄。
净虚剑尊仿佛陷入一个极为痛苦的心中抉择,久久不能回神。
紫玄真人和惊秋相觑对望一眼,惊秋忍不住指着他手里石镜问道:“师父,此何物?”
紫玄真人道:“此乃归墟玄铁鉴,当年我太虚始祖太虚子曾留有一块归墟玄铁,后被一位天痴先祖以无尚道法锻造成此铁鉴。此神物,足以毁灭这地缝里的诸般邪魔戾魂!”
惊秋喜道:“既有此宝物,何不早取来了结了它们的痛楚!”
紫玄真人摇首叹道:“不可!当年的那位先祖杀伐过重,造了一生杀孽,一念之失造下了这许多戾魂冤魄,无数无辜生灵受此大难,已是大错!我等岂可一错再错,若再妄造杀孽,我太虚之道,夫复何存?!”
“所以这些亡灵才被一直封印在这是非驱魔剑下?”
“正是!”
言者无意,听着有悟。
“了结!了结!”
净虚剑尊转过面,对惊秋道:“惊秋,在你的心里,当真一开始就认为这是种了结,是种救赎,不是杀戮么?
你可知,归墟玄铁鉴一照,这些生魂将魂飞魄散,永不得轮回转生!
天造生灵,殊为可贵,岂可任由我屠戮刃下!”
惊秋道:“不入轮回,焉成大道。”
剑尊满脸惊讶,道:“若是是非长剑在你手中,你当如何?”
惊秋道:“天地间哪有是非!若此剑在我手中,长老若成魔,我亦杀之!”
紫玄真人连声斥其“无礼!”
惊秋正欲跪下,却被净虚剑尊平掌一股力抬起。
剑尊抚须大笑道:“解的好!解的好!紫玄,你先出去,惊秋,你过来!”
紫玄真人莫名所以,捧着归墟玄铁鉴退了出去,独惊秋和净虚剑尊站在这宫殿地底。
二人站在是非驱魔长剑前,周边无数裂缝旁盘膝坐着一尊尊化铸的历代太虚弟子。
净虚剑尊望着他们,喟然道:“历代以来,我太虚无数辈弟子守护在这里,先是互相结成驱魔法阵,不惜身染凶魔戾气守护着这柄是非驱魔长剑。待时日久了,自身玄门正气不足以抵抗自身所染的魔气之时,便用小周天离阳之术化铸自身,将自己最后一丝玄门正气祭献给这驱魔剑!”
他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过了许久,才转过身,对惊秋道:“想必,你已知本尊心意。”
惊秋道:“长老可是要用归墟玄铁鉴了结这些地底冤魂的痛苦,而我,拔出是非长剑,去了结青灯教主的痛苦?”
净虚剑尊默默点点头,捻须含笑道:“天地间的杀戮,在你这里却淡如俯拾春田里的野草一般。”
惊秋道:“清风播种,春风吹又生,我并没要除掉野草,只是让它们在另一个地方又生长了起来。”
净虚又是仰面一笑,道:“以你的资质和悟性,在太虚山可大有一番玄门业途,然而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你为何甘愿嫁入太虚前峰而抛开坤玉院莫大的‘道’了!
想不到你对生命和玄道的参悟已如此之深。
哦,不!你没有舍弃道业!你和烟雨在另一处玄道业途上。”
剑尊又忽然一顿,笑道:“想不到这痴子,也有莫大的悟性!”
惊秋愧色道:“剑尊前辈谬赞弟子了,其实我心中实想抛开这‘道’字,只是,恐此生不能如愿!”
净虚笑道:“不入轮回,焉成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