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郭沫若是纯净且平和的,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孩子能写出日后那般疯狂的诗句。他的母亲杜邀贞出身州关门第,母亲虽然没有高深的学问,但是她含在嘴中的诗句却使郭沫若最直观地体悟到了文字之美,"落花相与恨,到地亦无声!淡淡长江水,悠悠远客情。"郭沫若后来对友人说:高尔基说他文学的天分是从他母亲得来的,"假使我也可以算得个诗人,那这个遗传分子确也是从我母亲来的了。"
郭沫若四岁多的时候,父亲将他带到家塾"绥山山馆"拜师发蒙,可是,不到三天,郭沫若就开始逃学,然后开始了逃学、被捉、再逃学的经历。
好在就在新世纪开始的第二年,清政府决定变通科举考试的内容,废八股而改策论,国家似乎决计要把全国读书人的精力,从模仿古人的思想和口吻,钻到关注眼下帝国主义侵略、东方古国积贫积弱的现实上来。1905年,清政府的一句"停科举以广学校",将整整一代人从试贴诗和八股文的刑具下释放出来。这于郭沫若而言是命运改变得契机,不过,这几年的传统文化熏陶,使他拿到了打开中国文化开门锁的钥匙。
接着,命运并没有给郭沫若使出好脸色。无论是嘉定中学、成都高等学堂分设中学、还是天津陆军军医学校,带给这个髭须尚且茸细的年轻人的都是实实在在、假一罚十的失望,郭沫若所珍爱的读物不过是〈〈西厢记〉〉、〈〈西湖佳话〉〉和〈〈花月痕〉〉一类的"淫书",他妄图用一个年轻人所笃信的责任感、道德感向学校的权威挑衅,然而他接下来所经受的不是被留级,就是被逼退学的粗暴对待。他身体里贮藏了太多了的力量,像一瓶在剧烈震荡中快要爆开的香槟。他要冲破瓶塞,他要直冲云霄。然而,此时他同时代一样患了疟疾,社会像一间惨白的医院,郭沫若被捆绑在空无一物的床上,注入肉身里的不过是满满的一针麻醉剂而已。清政府的垮台、皇帝的逊位,并不代表这头雄狮会立即跳起来蹦几蹦,大地也会随即抖三抖,狮子不过是睡眼惺忪地打了大哈欠,继而又眼泪汪汪地趴下毫无动弹之意了。而且,就在他刚满20岁的时候,郭沫若踩中了噩梦的地雷,由母亲一手包办的婚姻使他的心被烧成了一堆干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