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青龙、范白虎受审伏法,武林大会完成第一件审判案。
黑色王朝在这第一件审判案中,立场超然,令中原武林这边错愕叹服。
黑色王朝是否有足够的诚意迁善远罪呢?鲁道明虽然不是那么确信,但就现况而言,黑色王朝所展现的善意还是令他意想不到。
鲁道明道:「黑王果决断事,着实令人佩服。我现在比较相信,你的到来是有意义的。远离罪愆,回归正道,我方欢迎。」
张无畏道:「我们黑色王朝怎么说也算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理当参与中原武林的事务。之前,中原武林刻意跳过我们黑色王朝,我方认为并非明智之举。」
鲁道明道:「几件不见容的武林大案,我们对黑色王朝的失义作法是有意见的,像刚才已处理的史青龙案子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一件大案,正要跟贵派请正公道,你们愿意谈吗?」
张无畏道:「有什么事是我们黑色王朝不敢谈的,谈谈又何妨。」
鲁道明道:「你们黑色王朝中有人以美男计,诱惑峨嵋派女弟子沈芝蓉背叛师门,致使处理沈芝蓉这事的三位峨嵋师太铩羽而身去。黑王能就这件事给个交代吗?」
这件事并不好处理,张无畏不能推说这是底下人擅自作主,然后将擅自作主的人推出去谢罪即可,因为这件事张无畏是全然知悉并且应允的。
张无畏道:「沈芝蓉当事人在场。我想这样吧,就让当事人出面去处理他们自己的事,贵我双方皆不干涉,如何?」
鲁道明点头同意道:「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随后,沈芝蓉被请出场。众人见沈芝蓉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眉清目秀,风姿绰约,清丽有致。先前有人把她想成漾妇模样,看来是想错了。
沈芝蓉现身场中后,峨嵋派新掌门锺紫菱也跨入场中,她要亲自与沈芝蓉对话。
众人见锺紫菱只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年纪比沈芝蓉容还小,而她却是峨嵋派掌门,不解之人纷纷探究原因。有人知道原因,解惑道:「峨嵋派那几位年长的师太都死光了,锺紫菱是被临危受命的新掌门。」
沈芝蓉与锺紫菱在场中会面。沈芝蓉道:「师妹妳还好吗?其它师门的人还好吗?」
锺紫菱冷冷的道:「我希望跟妳说,我们都很好,可是这不是实情,现在我们峨嵋派上下没一个好过的。先是戒仪、律仪两位师太过世,我们办她们的丧事,后来掌门师父也过世了,我们又替师父办丧事。然后守丧至今,妳说我们好得了吗?」
沈芝蓉泪光闪动,泪眼婆娑。她幽幽地道:「我对不起师父,还有戒仪、律仪两位师太。如果我死了,那大家就都该好过了吧。」
锺紫菱悲苦道:「妳舍得妳的情郎吗?妳若舍得,当日师父要带妳回家时,妳就该跟师父一起回家,而妳却狠心让师父还有戒仪、律仪两位师太为妳受尽苦难而死。师父担心妳被邪魔歪道引诱,而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已无法拉妳回来,只盼妳自己醒悟。她老人家临终前说,只要妳脱离黑色王朝,身心回归到我们峨嵋派来,她仍可原谅于妳。」
沈芝蓉凄然道:「妳们不了解我心中的挣扎与痛苦,该走还是该留?该放弃还是该继续拥有?我不知道那一种才是我的红尘宿命。众多的遗憾与是非谁能说的清楚,我试问最美的记忆我已经有过了,我不想让这份记忆继续沾满血泪。我决意,走出困顿的深渊。我选择,自己的选择。」说完,她毅然决然地抽出自己的佩剑,朝自己颈上一抹,鲜血立即自其颈项大量涌出,其身体随后倒在地上。
锺紫菱见状,立即扑上前去。她挽起沈芝蓉的尸身,惊恐大叫:「师姊!妳别这样!妳不能这样啊!」说到最后,她已是痛哭失声,难掩激动与崩溃。
沈芝蓉犹未断气,她拖着最后一口气息,断断续续地道:「无...无尽的哭泣终于可以结束了。只是...只是我忘不了他,师...师妹!妳...妳能帮我叫施重霖来吗?」
锺紫菱转头叫道:「施重霖你快来啊!我师姊叫你!」
施重霖是黑色王朝的一名护法,就是他引诱沈芝蓉叛逃师门的。他人其实在黑色王朝队伍中。这时,他快步入场,到沈芝容身旁,俯身挽起沈芝容流满鲜血的身体。他以悲恸的语音道:「芝蓉!妳怎么这么傻呢?」
沈芝蓉睁开微弱的双眼,看见施重霖在旁,她露出一丝欣慰之情,不知自己能撑多久,她勉力说话道:「我们是天与地,不同世界的人,你连上了天与地,我很高兴你为我这样做,我从不怀疑这样的爱没有收获,然而我的宿命只能短暂地拥有这些我不该拥有的东西。我离开了,你别为我感到悲伤。」
施重霖紧握沈芝蓉纤弱的双手,柔声道:「妳其实可以不理会宿命的。不过,我可以理解妳现在的选择。似乎,妳又回到我在西湖第一次见到妳的那模样,苍茫的湖水,纤弱的身影,远眺天涯的优雅神情,正是我不敢期待出现的,荒唐的我于是迷蒙在那少女的深邃和神秘中。」
沈芝蓉流下最后一滴泪,然后阖眼离世,她把她欠的债全偿清才走。很庆幸地,在花儿滑落枝头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施重霖最后的言语,她因而无憾辞世。
施重霖已经感觉到她心中的爱人已经悄然离去,他因而涕泪迸流,悲声呜咽。在心灰意冷下,他感到有无穷忧苦交攻他,其时,一道想法倏忽显现,于是他向天大吼一声,然后拾起沈芝容的剑,猛烈地往自己的肚腹刺入,一刺,二刺,三刺,直到他力尽才扑倒在沈芝蓉尸身之上,两个人的鲜血在死后交会,然后融在一起。
值此时刻,谁也来不及阻止什么。沈芝蓉的自杀,施重霖的惊悚殉情,震撼全场。
真的没人知道事情会演变到如此诡异的地步。虽说沈芝蓉与施重霖的选择是情理之内,但对大多数人而言绝对是意料之外,若非亲眼目睹都不敢置信。
既然沈芝蓉语与施重霖以这样的方式明志,他们所引发的罪愆就获得洗涤了。有些人甚至被沈芝容与施重霖这样的真爱恋情深深感动,他们痛责自己肤浅的猜测他们是奸夫漾妇诚属不该。
峨嵋派原谅了沈芝蓉。沈芝蓉的尸身被峨嵋派领了回去,而施重霖的尸身则被黑色王朝领回去。他们俩人真心相爱却无缘长相厮守,死后仍将分葬两地。
对自由的向往人皆有之,要如何才能避免悲剧英雄的路,而真正踏上自由之路呢?这显然是对智慧的考验。上千与会者,包括古寒星,被沈芝蓉的悲剧事件所震慑。基本上,沈芝蓉是为追求个人的自由而牺牲生命,这样的代价是大了点,然而追求者对自己的选择,显然无怨无悔,这点让许多人,深深地动容了。
场上又归宁静,不过等一下是否再有暴风雨就不得而知了。
鲁道明再度跨入场中,他道:「峨嵋派沈芝蓉之事我们将不再追究。黑王可有其它意见乎?」此刻,黑王显然已值得他探询意见。
张无畏道:「我没其它意见。」
至此,沈芝蓉案已处理完毕。上千与会者,包括古寒星,相信他们只是见证者,绝不是逼死人的审判者。
当此之时,在场子上,够称的上是审判者的,可能只有鲁道明与张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