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传之水魂报恩送沉财
第二章:一念善缘因,水魂报恩果
话说清朝末民初时际,长江三峡尽处,西陵峡口,有一渔户人家。以捕鱼为生,偶尔也帮附近人户及城里人家打捞一下溺水亲人浮尸。
家主姓余,由于世代捕鱼,周围人等都代称他家男人为人余打鱼。年长的叫大余打鱼,年幼的小小余打鱼。由于是几世单传,人丁稀少,故而这种简单的称呼从没有错乱过。
由于清末洋务运动,长江水运日益兴盛发达。但是长江三峡之水险恶,船翻人亡,人财两空化为水魂的事情时常发生。
可怜无数苦命的船工,多少苦心奔波的老板,都化作水下亡魂,作鱼食而去。
故而有人云:人死不能肥田,便难以再托生。意思就是如果死后不能蹬上一脚土,很难转世再为人世之间。
这一年刚好传至小余打鱼这一代。自老余打鱼过世后,小余打鱼终于转正成为正式的余打鱼。
那一日余打鱼架渔船自峡口直下一回水湾处打鱼。刚下网不久,便见从上游由远至近漂来一具浮尸。
对于这种情形,余打鱼见得多了,也不为怪。只是这浮尸嘛,多少有些不忍相看。被水泡得不成人形,恶臭不止。余打鱼还是止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这浮尸面朝下,背向天。身上还挂着一个破裂的葫芦。当年没有救生衣,水手都用葫芦挂在身上作防护之用。眼前这葫芦破裂,余打鱼知道这人生前所遇船难一定是在奔泄的江水中下行时,不慎撞上险难,船毁人亡,可能这葫芦也给撞碎了,或许船毁的那一刻,这人怕是就死了吧。
老辈子说过,面朝上的浮尸是女尸,面下下的浮尸是男尸。很明显这是一具男尸。看这头发,似乎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多。想必家中也是少了一个顶梁柱啊。
虽说家族世代都有打捞浮尸的门生,但是都是有人出钱才打捞啊,可不是随便打捞无主的野尸体的啊。记得父亲说过,人活着,死着,都得随缘。如果说这浮尸在某处一直打转,舍不得流走,你若见了,便打捞上来,挖个坑埋了罢,若是他径直流过,你不用打扰他,或是只是短暂停留,也不用理会他。这说明他们在阳世还有最后一段走没有走,若是到了觉得该留的地方,自然就不走了沉下去,或是就在一个地方打转转,这时候,若是你见着,就把他捞起来,让他蹬上一脚土,若是没看见,他也会自寻出路,腐烂分解,被鱼吃鸟逐,都随他便。
想到这里,余打鱼便将渔船舵向一转,就在这处回水湾里转了个圈,闪过一边,心说还是不挡他的路好。让他安心流走罢。
却不想这浮尸也跟着余打鱼的船转了个圈,迟疑了一下,又向回水滩外漂去。
就在这时候从江心扑来一个浪头,那浮尸就向里一晃,回到回水湾里去。
余打鱼不禁紧张起来。虽然小时候也随着父亲捞过尸体。但是似祖上说过流连一地不流走的浮尸还是第一次见过。
那浮尸却似找着主人似的,于回水中的旋涡中绕着渔船转了一圈。此时天色也将暮去,周围也不见有其他的渔船。余打鱼有些紧张,便大声高喝:你若想留在这里不走了,就再绕我的船转一圈,我便把你拖上坡给埋了,也好让你蹬上一脚土。
那浮尸如同听懂人话一船,果然又借着旋涡的力量绕着渔船转了一圈。余打鱼当时紧张得不得了,不由得打手中桨一翘,正好划拉起拖着浮尸葫芦的系绳。
余打鱼虽然紧张。以往也打捞过尸体,但都是船上有人跟着认领辩别。今天独自一人,还是有一些害怕的。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许下的诺言,这桨又正好挂到他,莫不真是天意么?父亲曾说过,天意不可欺,良心不可违,诺言不可失。
也罢,今天就做个好事吧。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我就把你拖上坡去吧。
于是余打鱼划动渔船,将浮尸拖到岸边,系好船。又回家拿上锄头,找了一床破席子,找了一处离江边不远,洪水线以上的有土之处,刨了一个坑,将那发臭的尸体给埋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风水朝向了,总之就是埋上就好了。
埋好之后,余打鱼就对着坟头说:你看,好歹相遇也是缘份,我也自己也是一个穷人,也没有钱给你弄个棺材,但总归还是给你弄了这么一个土堆堆,人一辈子,不就图一个土馒头么,今天我就送你这个土馒头吧,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不要再做个江上漂着的人了吧。
然后接下来七天,余打鱼都来给这土馒头堆烧几张纸。余打鱼也害怕啊。家中也没有别人了,父母都过去了。余打鱼怕自己被人缠上了啊。于是连送了七天纸钱,点了七天的灯火。也算是了了心中一点心愿。
转眼间就过了半个月,正值15之期。余打鱼打完鱼到附近的集镇上卖掉之后,早早回到家。因为父亲常说,月圆之夜,正是阴盛之机,这长江水中,不知淹灭了多少亡魂,往入天月光高照之下,诉说心中不平之怨念。所以月圆的夜晚不可打鱼。
于是早睡,迷迷糊之中,见一全身湿透的年青人向自己走过来。远远地向余打鱼施了个礼,说:好久不见啊。
余打鱼不认识此人,便问:你是谁,我们见过么?
那人微微一笑说:当然见过,只是恩人你不记得了。我今天是来还一个土馒头的工钱的。还请恩公不要推辞,笑纳了罢,也好让我安心而去。
余打鱼心中纳闷:土馒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土馒头啦?
却不想那人转身而去:恩公你笑纳了吧。
余打鱼猛然惊醒,原来一个梦。
这才细细回忆起这个梦来,难不是,难不成是那天我拖上来的浮尸不成?我可只是开个玩笑啊,说了一句土馒头的玩笑话啊。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由得起床掌灯查看。这一掌灯不得了,吓了一大跳。
原来床前浸了一摊水。还隐隐有一股腥味。再过细一看,那水浸之处,似是一张图案。过细一看,果然像是张地图。哦,原来如此。这水图所示,乃是离余打鱼家上游十多里处的一险滩。此处有一大暗礁,多少外地的船不识得此处水性,在此处触礁沉船,船毁人亡。
余打鱼不禁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个地方。
这时刚才梦中的声音又响起来:是啊,就是这个地方,我当天就是在这里沉的船。
余打鱼猛地回头细看,吓了一跳,只见刚才梦中之人正站在自己背后。
那人再向余打鱼一施礼:恩公不认得我了么?
余打鱼这才发现,此人身上背着一个破葫芦。这才想起那天的浮尸身上也背着这样一个葫芦。
不由得脱口而出:难不成你是鬼不成么?我可是给你烧过七天纸钱的啊。
那人微微一笑:恩公莫怕,我今日正好趁月圆之际,显形前来谢过恩公。
余打鱼吓得直打哆嗦:你,你,你一个鬼魂的,怎么谢我啊?
那鬼形又是一笑,便细细说来。
原来此鬼生前姓张,居于巴东,由于家境不好,为了讨生活,便在长江上做了船工。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本想做几年船工赚点钱好讨个老婆,安定下来,侍奉母亲,不曾想,就在前不久的一次出船中,出了船祸,船毁人亡。
鬼魂张生说道:那日我们帮巴东城内一大户人家举家搬家前往宜昌城内。那人在宜昌城内有产业,这次搬家带了许多金银细软随船而下。也不知是我们合着该因,要在此处而亡,也不知是那大户人家这些年为富不仁积了冤孽,报应赶上了,反正都是命啊。我们的船在那触礁之后,竟然被浪头又拍到岸边的大矶石上,四散五裂,无一人生还。也倒是我积了些福份,遇到恩公你,喂我吃了个土馒头,让我蹬了一脚土。故而,我这才有机会显形上得岸上,不致做个江中亡魂啊。
余打鱼这才明白过来,忙说不要谢了,不要谢了,都是天意,都是江上漂着讨生活的,遇上是缘,遇上是缘。你不用谢我的,快去投胎找户好人家去吧。
那鬼魂张生却说:恩公莫怕,我虽是鬼魂,却不会害你的。当日你捞起我的浮尸,今日我便要送恩公你一笔沉财。
原来那船解体之后,那富户所带的金银也随之一起沉之江底。由于金银有重量,便沉在岸边的岩石水槽中不曾流走。此等事情,活人当然不得而知,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张生,如今的鬼魂,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阳世的金银,又如何能带到阴间去呢。正好余打鱼有恩于他,他便趁此月圆之夜前来相告。
鬼魂张生说:恩公可按我说的位置系绳潜水下去,取得这笔沉财,介时,恩公只须为在此处为我们这些亡魂江中的鬼魂们烧上一两捆纸钱,好让我们这些兄弟们能有过奈何桥的买路钱即可,您便可以安心享用这些钱财,不必有任何顾虑。
余打鱼愣在当空,半晌没有说话。话说钱财人人可爱啊,只是自古以来,浮财好取,沉财难得啊。
此时鬼魂张生又说:明日子夜,恩人可按我所说位置前去,我们一众鬼魂在那里接引指引,一来恩公得财,二来我等也可以承恩公之手得些纸钱过奈何桥。
余打鱼这才回过神来:那只有你一人,哦,你一鬼前来么?
鬼魂张生道:是啊,我们一船亡魂,唯有我一人是上岸的,所以我才能趁夜前来见您。恩公是好人呐。所以前来报答恩公。有我们指引,可保恩公无恙,此财可安然取之。
言罢不见踪影。
此时远处传来鸡叫。余打鱼这才打了个激灵,冲夜空着喊了一句:若真是如此,我必定前往巴东,把你的母亲当作是我的母亲一样侍奉。
第二日,余打鱼便买了两大捆纸钱,趁夜晚,便按昨日鬼魂张生之说,前往沉船之处,于子夜时,系绳下潜。果然见水下有沉船残骸,并有一众水下亡魂在张生手带领下指引余打鱼取得卡在矶石缝中的金银财宝小箱。上得岸来,在月光下打开小箱,发现里面有约有银元宝百十个,铜钱数十吊,首饰若干。再回看水面,只见水鬼张生等鬼魂正远远挥手。余打鱼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两捆纸钱,于是将船划到岸边,就在并边的石头上将纸钱散开,一部分烧掉,一部分撒向江中。却只见那些纸钱一经烧掉,便如同飞信一般向那些水鬼手上飞去,转瞬间化作另一种银票一样的东西。
余打鱼这才明白,原来天地之间果有银行。想想这江中不知有多少水鬼亡魂,可他们的家人又何曾知晓他们身葬何处,又怎么能知晓向何处招魂呢?也罢,我就多给你们烧些纸罢,希望来世为人,不再作这苦命的船工。
余打鱼得了这些钱财,并没有穷人乍富,而是信守那夜的诺夜,前往巴东,将张生病重的母亲供奉起来至终,给张生迁了坟墓,母子最后归葬一处,魂归故乡。
而后又将这些钱财大部分以求急不救穷的原则,用来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并依然安心在江上生活,只不过不再打鱼杀生,而是将渔船改作渡船。随后还加入了当地政府所组织的救生捕救组织,行救援过往遇难船只船员的义事。就是私下时,遇到浮尸作停留在某处,便打捞上来就地安葬,其后有主的浮尸也不漫天要价,若是有钱人家适当给点也要,穷人家不收分文。
对外,余打鱼也不忌讳钱财来路,而直言此系水鬼报恩所赐的沉财,并善加利用,仅用少部分将沉财作为生活置业所需,大部分都散了出去作了义财。
如此一来,余打鱼生活安定下来,置了些田地房产,家境也好起来,也娶了媳妇。并在若干年后,儿孙满堂,破了余家几世单传的诅咒,开枝散叶,人丁兴旺起来,几十年间,便成将余姓发展成了当地一个大家族。
这正是,善念本在一念之间,谁又曾想一念之间能得福享上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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