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转身离开了士多店的时候,“嘭”的一声,迎面居然碰上了一个人,对方也发出“啊”的一声,紧接着就弯下身子,借着昏黄的街灯,我看见他正紧张地在地上不停用手摸着什么,我连忙也蹲下身子想帮他一下,他出乎意料推开了我的手,只说了声:“不用。”就一个个捡起地上闪闪发光的星星,那些我看得出来是带荧光的幸运星,都给他飞快地放进一个透明的瓶子里。
“残废焕,是你吗?”透过声音,我留意到是残废焕,他“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只顾捧着装好的幸运星,往阿叔牛杂的方向看上一眼,口里却在念叨着:“还以为能吃上牛杂开心些,今天还真背!”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确实有些日子没有吃上他的牛杂了!正当我发愣的时候,残废焕却不再理睬我走向我身后的豆腐花小摊。
身后传来残废焕的声音:“老板,来一碗大号的山水豆腐花!”我回过神来,想起了在那里的么么和那个人,转过头来喊着:“残废焕!”后面接着的话,我并没有接下去说,因为么么他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哦!康少,是你啊?你也来一碗吧,过来陪我聊聊天呗!”似乎残废焕这时才发现了我,还向我招了手要我过去。才坐下来,残废焕不像平常那样用手使劲地搭在我们的肩膀上,却是蛮有心事地说:“康少,你也这么晚?”我就把和大伙去看望震哥的事给他大概说了,
“康少,今天我表白了,可是她把我拒绝了!”残废焕突然冒出一句,“你猜,她,喜欢的是谁?居然是我的好兄弟,荣哥!”他都等不上我回话,直接自己挑明白了。
“老板啊,再来个豆腐花,康少,你还要不?怎么阿叔牛杂都不摆摊了?”残废焕无精打采地对着我说,还用手揉了几下自己的脸,我只好陪笑道:“你问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嘿,同学,你点的豆腐花,你们说的那个阿叔,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摆摊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搭话的豆腐摊老板递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花,顺势也坐在残废换的旁边,接着开腔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还有些流氓滋扰他,刚开始,是隔三、五天,然后变得越发频密,有些天还一天几遍啊,就连我也看不过眼!”我留意到他说到这里,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往日阿叔摆摊的位置,一切仿佛正在发生一样。
“如果看不过眼,你可以给阿叔报警来处理啊,不至于现在这样摊子都开不了……”我还没有把话说完,他已经一边向我摇头一边说:“不行不行,社会上的生存环境,你们还是想得美好啊,阿叔他是无牌小贩啊!”
“倏”的一声,残废焕吃豆腐花的声音打断了豆腐摊老板的思绪,他没有接下去说就起身去收拾摊档。“喂,老板,其实你卖豆腐花,干嘛不把牛杂也一块做了?”残废焕对刚才老板说的只有吃的更在意。
此时,老板没有再搭话了,我伸手想拿起那罐幸运星瞧一瞧,残废焕本意想用手按住不给,下一秒他却松开了手,“哇,小兄弟,这么漂亮的幸运星是给自己的凯子准备吗?”说话的人在残废焕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抓起玻璃罐,还伸手往里面拿出来几颗,“怎么样,这个好看不,你不是经常说我不浪漫?送你这个吧。”那人对着自己身边的女伴说。
残废焕这时反应过来,一把伸手夺回自己的东西,还用右手捏住对方刚才拿东西的手腕。我坐在旁边心里正在得意:哪路子蠢货,给残废焕的手重重握住,哪有不喊疼的道理?然而,出乎我意料对方是一声不出,我抬头一看,情况可不妙:那男的流着长头发,梳着一个马尾头,女的染的是一个金发还把头发弄成爆炸头,男的给残废焕握着手腕,嘴上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脖子还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个黑色蝎子的纹身。
我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对着残废焕大喊道:“残废焕,小心你的后面!”残废焕到底不能反应过来,后背上硬生生地“啪”的很大一声,给另外一个男的用桌子重重地打了一下,巨大的撞击力把残废焕打趴在桌子上,可是他没有丝毫松开对方手腕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那一罐幸运星让残废焕顺势堵在了胸前。
“哎呀呀!真的疼死我了!”蝎子纹身男嘴里说着挑衅的话,得意的笑容却消失了,“像你这么娘腔,刚才肯定给人甩了!”说到这里,他猛然地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往残废焕的脸门抡上一拳,刚才拍打残废焕脊背的那男,似乎是蝎子男的小弟也重新举起桌子朝残废焕砸去。而蝎子男这么一说,简直就是火上烧油,严重地戳中了此时残废焕的痛处,特别那两个字可以唤醒爆炸力的残废焕,可是对方毕竟不是一个人,有数人还正在往我们这边过来,我随手抄起胯下的椅子正要往举起桌子的那男扔过去。残废焕及时地用一只脚地踢了我的椅子,并向我打了个眼色,不知道怎得,那个蝎子男就让残废焕往自己的背后一甩,一脸惊恐地撞在自己的小弟身上,那名小弟手中的桌子一下子抓得不牢,砸中了蝎子男的肩膀,他连忙对蝎子男说:“邪哥,不好意思,邪哥,我可不,不是故意的!”
邪哥根本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巴掌让那名小弟的脸拐到一边去,不在吭声,再朝着自己带来的女伴喊了一遍:“看什么看?男人打架,女人滚到边上去!”顶着爆炸头的女伴“哼”的一声乖乖地闪到一边去了。
就这么一个瞬间,残废焕也把那罐幸运星放在我手里,低声地说道:“康少,你快走吧,这种场合你还是别上场了!”他推了一下紧张得张口了嘴的我,不为什么的,因为我看到的有至少十五名提着水喉铁的小弟,迅速聚集在邪哥的身后,这场面我还真是第一次碰上了,残废焕扭过头来眼角扫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口头上说:“我说邪哥,你也是个有头脸的人,这么多欺负我一个,传开了难听啊!”说话的同时,残废焕的左手已经悄悄扭开了桌子上的酱油和辣椒油盖子。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看重你,兄弟们!给我上!”邪哥一句话,那些小弟全部整齐地抡起水喉铁,冲向我们挥打过来,残废焕用脚勾着一张凳子朝最前面的几人踢过去,却给他们用水喉铁给搁下。争取到的这点时间,残废焕就抄起那两瓶酱料扔到人群里面,其中一瓶该是辣椒油的撞到其中一名小弟的头上,立马爆开,辣椒油溅射到旁边几个的小弟脸上,他们都辛苦地用手捂着脸推倒一边,受到邪哥的一阵痛殴。
面对这样的场面,说真的,我真的是想要逃走,可是当我看到残废焕的这招居然能够震慑对方,我也马上如法炮制扭开了其它的酱料瓶,正要往人群里扔去,一只手臂却把我推到在地上,我耳朵就在这时听到“卜”的一下闷响,那只手臂随即被一条水喉铁敲中了!接着,我眼前出现了残废焕带有扭曲的面容,使我想起了刚才遗留在桌面上的玻璃瓶,心里却害怕要给挨打,见到旁边的桌子便滚到了下面,那帮小弟似乎对我不敢兴趣,他们只是团团的把残废焕围在中心里,这个不容错失的机会我当然得好好地把握住了,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伸手往桌面上探,果然给我摸到了那罐幸运星,使劲拿回来的时候,发觉罐子似乎与桌子黏住一块去了,我抬头望桌面上一瞧。这时,邪哥也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的手正按在那罐幸运星与我拉扯,而另外一只手正提着水喉铁悄然地往我头顶挥去,当我发现的时候,根本作不了任何反应,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要挨上这么一棍,“呼”的风声也已经在我耳边由远及近地响着,头顶上的凉风径直而至,又是一下“卜”的闷响。
可是,痛楚并没有从我头顶上传来,就算是我的双手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危急的瞬间,我只能下意识地用双手在头顶上捂住自己的脑袋,而手背上此时刮起了一阵清凉,接着我却一点痛楚都感受不到。我连忙抬起头一看,原来荣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旁边,他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木柄通便器,截停邪哥的水喉铁。突然出现的荣哥,似乎有点叫邪哥意外:“臭小子,滚到一边去,别坏了哥的大事!”
话刚说完,邪哥再次举起那根水喉铁朝我的方向砍下来,我用手扶着地面把身体往后挪动,荣哥已经用左手接下了水喉铁,并同时把通便器投向了邪哥的面门,邪哥当时就有点手足无措,他要用手挡住投掷过来的通便器,反而被荣哥顺势一把拉扯,邪哥让通便器给砸中面门,紧接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冲了数步摔倒在地。
刚才不可一世的邪哥,就这么几下子给荣哥摆倒在地上,他的心里可怎么吞得下这口闷气啊?他挣扎地要从地上爬起来,不曾想到这时的荣哥居然把自己反手扣得死死得,背部还给用膝盖稳稳当当压得一点都挪动不了!“马上叫你的小弟散开了,不要再围住我的朋友!”荣哥说完,用手钳住邪哥的手站了起来。
“臭小子,原来你们一伙的!那我就得更加要好好地招待你朋友!兄弟们,都给我好好地打!”邪哥的这番话可以用是大声吼叫来形容,这是因为荣哥担心他不肯饶过残废焕,故意在邪哥的反扣的手腕上,用大拇指对准了他的虎口狠狠地按下去,邪哥的额头两侧痛得青筋乍现,他不停地甩自己的金发马尾和摇晃自己的身体,想以此来挣脱荣哥的控制。
而刚才给邪哥赏了一脸耳光的小弟,看到自己的老大给荣哥弄得如此痛苦,他竟然偷偷么么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来一个发光的东西,我瞧见马上对荣哥喊了一声:“荣哥,小心背后!”下一秒,我们的耳朵都传来一阵急促“哔……哔……哔”的哨子声,荣哥马上回过头来看着那名小弟,只见他用手指着我俩挺得意地说:“你们几个都别想走了!还敢把我们的邪哥给弄倒了?”就打了这么一个小差,邪哥居然出奇不意朝荣哥的裆部起了一脚后踢,荣哥这时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卫的动作,他只好运用最大的力气尽量把邪哥往外推,自己也赶紧往后退,好拉开彼此的距离,毕竟还是太晚了,我在旁边明显地感受到荣哥中招的威力,他瞬间就往下蹲,手里夺过来的水喉铁,却巧妙地顺势绊倒了邪哥的脚跟,叫他再一次扑倒在地上。那名吹哨的小弟连忙拍马屁地跑过来,扶着邪哥起来,而那些正在围殴残废焕的小弟们,马上跑过去挡在邪哥和那
我也迅速地拉着荣哥站起身,却听见荣哥说:“康少,先不要急,真的,真的,是有点痛,痛啊!”下一秒,荣哥抬头望着我,我才注意到他两眼居然都泛红了,还留有泪水,为了减轻自己的痛楚,荣哥把手中的水喉铁攥得紧紧、实实的,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地突了起来,同时整个人却在颤抖着。面对邪哥他们重新集结的这伙流氓,我们再不怎样,可不能失去我们的气势啊;就算是要逃跑,也得先吓唬对方,压住这个场面!
“残废焕,你死了没有?”荣哥忽然间用一只手扯着我的手臂,放开喉咙喊着残废焕,接着再小声地对我说:“放心吧,康少,我们都会没有事的!相信我!”说完,荣哥到底还是坚强地站直身子。听了荣哥的话,我的眼睛湿润了,看着眼前的残废焕,不知道是他的衣服被那些小弟们撕扯得破破烂烂,还是自己视线变得模糊,反正就是看不清楚残废焕此时的模样。耳朵听得出残废焕说话的声音都带有点急促:“你有脸来见我吗?你撬我墙脚,明明就知道我喜欢她,干嘛!”说到这里,残废焕突然“噗”的一声,接着他再说:“果然还是吐了出来,精神多了!荣哥,看你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孬种!”
“喂,康少,你看得清楚残废焕的模样吗,现在?”荣哥趁着残废焕在扯嘴皮的时候,又在低声对我说,“我现在的眼睛看得不太清楚,他还有战斗力吗?”我一听,心头马上凉了一截!接着也低声回复他说:“荣哥,你刚才不是说不用担心吗?这……”荣哥“呵呵”的两声算是回答。
“喂,老板,来碗豆腐花,好久没有运动,出了身汗,感觉还不错!”残废焕说的这番话似乎只有荣哥才懂得他的意思,荣哥这时也接着说:“老板,我也来碗豆腐花,老板?”他们俩喊了几遍,那个卖豆腐花的老板并没有答话,这时我们才感觉到那名老板肯定是胆小了,连档摊都不敢收拾,逃跑走掉了!
“你们两个不用打暗号说话了,卖豆腐花的是不敢给你们报警的!他平常少不了受我们照顾!”站在小弟们后面的邪哥突然这么说。那名给抽耳光的小弟这时不失机会地给邪哥递上一根香烟,拍着马屁点着火说:“大哥,他们就是不懂死字怎么写!我够精灵吧?吹哨子号集更多弟兄教训他们,不教训……!”邪哥这时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啪”的又是一下响亮的耳光,这下可好了,他两边的脸都留下了邪哥热辣辣的五个手指印。
“残废焕,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痛扁的那个臭阿飞吗?叫鞋子哥?”对着残废焕隔空喊话的时候,荣哥松开了我的手臂,并用左手不停地往下甩,而手指拢合卷在一起唯独留出伸直的大拇指,这个动作我可看明白了:快跑!这是荣哥他们打篮球惯用的术语,我眼睛本来就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一下子,鼻子更是觉得酸溜溜的。
“什么鞋子哥不鞋子哥啊?就是邪哥!好不!”残废焕经过这么丁点的时间喘气,精神状态听起来还蛮可以,我飞快地擦拭了一遍自己的双眼,才明白我想象得简单:寒冬腊月,残废焕身上穿的羽绒服此刻就像是披着一层薄薄的雪,那些羽绒已经稀稀疏疏地挂住他的身上,靠近胸前的一处有一摊红色干涸的痕迹,他的左眼皮伤得肿起来如一个小笼包,而刚才受到水喉铁袭击的手臂,此刻还拿着一张当盾牌的桌子,但是明显看得到由左向右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