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微微亮,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守护元矿场。
枉我一个身子骨单薄的老头子,竟比辛悍那笨儿子还起得早。虽说我没到黎老战兵那耄耋年纪,可我好歹也年过六旬了好吗?
我去!今天是什么鬼天气?一出门就是刀刮子般的寒风。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啊!
我慢慢远离家门,走在通往北面元矿场的路上,此刻天时还早,又是越来越冷的冬天,部族中还没多少人出来活动。
我将双手抱起,放在胸前,又缩着头,抵御着寒风。部族上空,有雾气在缭绕,我哈一口气,前面也是一片白雾。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一到冬天背就发痛,那是年轻时追随大姐姐金甲英雄征战时,被一条乘黄咬到了腰,后来落下的隐疾。
那乘黄是南部防线上常见的荒兽,像狗又不像狗的,我当时就是大意了。他娘的。
想当年,我好歹也是高澧十少之一,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荒兽,我可能还会跟随大姐姐继续征战呢。
往事不可逆转,我感到好郁闷。而最近,我似乎不仅郁闷,还变得有些伤怀。
最近,我老是回忆起那辉煌灿烂的年轻时候,那些如同朝阳升起般充满希望的日子。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有一颗征战的心,却无征战的命,另外又越来越老、越来越羸弱的缘故。
当年,我受了伤回来。我知道我这辈子的荣耀就到头了,于是心灰意冷间,开始结婚娶老婆。
我想生一个像大姐姐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儿,可他娘的,老子最终生出了辛悍这个大块头、笨儿子。
我曾经本对他满怀希望,谁知我这儿子也是傻得可以。这次,竟然还被那巫仙瀑——这个小他十多岁的孩子骗了。
或许——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巫仙瀑这家伙实在太滑头。
其实,我已经观察巫仙瀑很久很久了,五六年说不上,三四年总该有了。在悍儿十多岁的时候,我彻底的看清楚了他的潜力,这让我对他失去了让他寄托我梦想的希望。于是,我便开始在部族里观察有潜力的孩子。左看右看,便挑中了巫仙瀑。
现在想起挑选他的过程,我觉得自己也是流了一把辛酸泪。
那时巫仙瀑刚来矿场,他面黄肌瘦,我并没有瞧上眼。但等他在矿场做过一两年的工后,有一天,我突然又觉得这小子该是块练武的好料子。我去他家找他阿父,可巫木这醉鬼,竟偏偏不让他修炼。
我当时真想吐他一口唾沫淹死他,部族荒兽袭扰,外面危机四伏,不修炼,那不是让你家孩子找死么?
我与他争辩,我坦坦荡荡地说我要教你儿子修炼,可他,他****的,竟然冷笑说:“你不过是当年的高澧十少之一,我却是我那一辈,高澧中修炼第一天才!”
他手捧酒壶,颤颤巍巍的冷冷说着。
我看着他,又气又恼,同时还不知缘由的感到不寒而栗。我明白他的意思实际就是推脱我的意图,可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辈了,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啊!
后来,我求爷爷告奶奶,屡次去他那寒酸得要人命的房子里见他,这狗崽子,竟然一见我便疯狗似的破口乱骂。我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巫仙瀑浑身都有一副浑劲儿,原来,那些都是巫木这醉鬼教的。
后来,我又尝试着找部族里的其他孩子,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都不太符合老夫的胃口。
但幸运地是,现在的巫木死了。
哈哈。
听闻巫仙瀑那小子瞧他一死,便立刻将他灌输了十几年的不修行理念当成了屁。
前两日,他还在部族里吹牛皮吹上了天、与花脸先生扯皮扯翻了脸,我这才又将目光投向了他。我问询悍儿,竟得知他已经有了第五重境的实力。其实也对,没有命火境五重的实力,又怎么可能被允许加入狩猎队?
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一直以来的眼光就是这么认为的,但我还是有些发愣,因为他似乎并没有为他传道解惑的师父,却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变得这么厉害。
哈哈——他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呢,我希望他违背他老子,我希望他修炼得厉害,他就统统做到了。
他真是符合老夫的胃口呢。
我满怀期待,依旧希望收他为徒,于是,终于叫族长带了个话。
而今天,正是约定的日子,他会来吗?他什么时候来?听说他受伤了。
另外,他会答应我吗?哦——不,他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看中了他,这是他的福分。
冷风中,我很快就来到了元矿场,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一来就看见了他。
哈哈——真是符合老夫的胃口啊,我希望他早些来,他果然就早些来了。
今天,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只穿了一条黢黑的短破裤子,这让我看在眼里,真有些替他心疼;他还是一如往昔般爱笑,而此时此刻,他竟恨不得把嘴角翘到眼角,他露出了那口排列整齐的牙齿。虽然那牙齿染着黄黄的颜色,但不知为何,我依旧颇为欢喜。
似见我走向了他,他张着八字步,便如野鸭子般大摇大摆地迎了过来。
他一直挺胸抬头,不过此时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他说:“辛老光头,老子来了,你找老子是什么情况,老子时间可是宝贵得很呢!”
嘿嘿,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早了。瞧他故作嘚瑟,声音却微颤的可笑样子,原来他是怕我。想来,是每次矿场收工的时候,我常常用眼睛瞪他,教他怕了吧,所以今天,他便不敢不早来。
哈哈,原来我守护元矿场这无聊破活儿还有这么个好处,它竟然让我无意之间就立起了半分严师的威严。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继续像瞪小偷一般瞪他一眼,他就乖乖说道:“好吧,辛老光头,你是大爷,老子不敢跟你斗,你实力高强,武艺高超,是太桀转世,神仙下凡,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找我?”
我突然觉得此刻的心情是五十年以来最欢喜舒畅的。但是,我实在是太渴望有一个中意的孩子或者弟子,来延续我外出战斗的梦想了,于是接下来,竟又显得有些紧张。我故作了捋胡子的动作,开门见山道:“我要教你术!”
可是,关键是——我的整个脑袋一根毛都没有!我捋他娘的捋啊。
我去——说好了的下马威呢,说好了的严师形象呢?
我感到我的这张老脸立即变得火辣辣的,但我还是厚着脸皮等他的回应。这时我看见巫仙瀑愣住了,心中又放松下来。我认为他之所以愣住,定是没有在意我的动作。他应该是被我说的要教他术感到惊喜而发愣吧。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最后却说:“术是什么狗东西?有元石好吗?”
我去——原来他并不是发愣,而是疑惑。
为了显示严师的威严,我故意挺起身子,任由那冷风吹我的脖子。我平静地、耐心地、口齿清楚地说:“术啊——”
他娘的,老子竟是想不到一个高大上的词语来形容它。本来我觉得最好的形容该是“战斗的技巧或招式或道理”云云的,可这明显不符合我这威严老师的高端口辞啊。
不过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所以,我并没有感到继续慌张。
我想到一个高超绝的方式,来替我这宝贝徒儿解答第一个问题,所以我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突然暴起,化作了一只燕子。
我开始在空中肆意翻身。
狂暴的元气形成层层光晕环绕在我的身上,同时击打着周围的空气,脚下的大地,发出不同种类的爆裂响声。
我的身体,时而化作春燕,有归巢的急切;时而化作雏燕,有小巧精致的美感;时而又化作黑云下的黑燕,有一股风雨将飘摇的杀机。
我竭尽所有的“才气”,将这一高澧之术演绎得变幻莫测,强大无匹,而脚下的宝贝徒儿,也早已是目瞪口呆。
我想我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收起了元气,笑哈哈地回到的他的面前。刚刚问出“你想不想学?”这问话,竟又听到我这好久没有运动的身体,突然如同散架一般“咯咯咯”的响了起来。
我去——说好的高超绝呢?说好的要树立个高大威严的师父形象呢?
我还是感到有些大意。
我以为他这次一定会笑我,可谁知,他竟突然跪在了地上,朝我一面磕头一面说:“伟大的、亲爱的、善良的、威严的超级无敌威猛大师父,您就收我为徒吧!您若收我为徒,传我这什么什么术,我巫仙瀑,当……当从此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事事顺您的心,事事遂您的愿;您叫我向东,我绝不向西,您叫我上天,我绝不入地。大慈大悲、泽被苍生的威严师啊,您就收我为徒吧!”
额……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不过,这孩子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那泄露的威严,他倒是一如既往的符合老夫的胃口。况且在我心中,他早就是我的宝贝徒儿了。
所以最后我高兴地拉起他,说:“很好很好,老夫就破例收你为弟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