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在吗?”
“谁啊”
“哦,曲先生,李全顺,村东头老李家的”
“哦,顺子啊,进来吧”
“哎,曲先生,不忙吧”
“不忙不忙,家里面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怎么,有事吗?”
“哦,是这样,我想给我家小子求个名字,所以前来麻烦曲先生”
“哦,回来那几天就听说你家添丁了,恭喜恭喜啊”
“谢谢曲先生,哦,对了,这袋子里是雪前打下的几只狍子,拿过来给曲先生补补身子”
“呵,那敢情好,我这还愁没有过年的肉食,想不到你就给我送来了”
“您只要想吃,尽管吩咐,咱别的本事没有,打猎还是一把好手”
“那成,午饭完了,我就来,总得亲眼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才好起名字”
“哎,谢谢曲先生,谢谢曲先生,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了”
“嗯,回吧”曲先生背着手很风骚地说
“嘿,到底是读书人,这气势咱一辈子也学不来”李全顺,也就是雷泽宇现在的便宜老爹默默想到。
其实在很多时候气势是别人感觉到的,本人反而感觉不到。这应该是属于心理方面的微妙反应了,就比如我们看着自己的老板和别人的老板一样,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很有关系。
李全顺这时候就是这样,在这时候知识分子,或者说读书人的地位是很高的。
文曲星便是读书人的代称,只要你读书厉害,自然会有人将这个看似很高的帽子扣给你。
曲先生其实只是想体现出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李全顺眼中那么的有气势,至少是没有到那个程度。
至于李全顺是怎么想的,他就管不着了,他只需要保持自己在这些人心里的高大上形象就好了。
李全顺乐得屁颠屁颠的回家给媳妇汇报工作去了,而曲先生还站在冷风吹拂的院子里感受着内心里极大地满足。
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或者说酸书生。除了在学堂里进学的那几年里得到过来自读书人的认可后,就只能用李全顺这样的底层民众的尊敬来维持自己心中的尊严。
他是科考的残次品,或者说连残次品都算不上。
曲先生是二十六年前,也就是天禧六年的朔方府试的第六名,在当年看来算是很不错的成绩,毕竟他只是小家族的旁支子弟,可以得到的培养,可以使用的资源并不是很充足。
他能在几百人的府试里获得第六名已经算是很厉害了,他的艰苦的求学路使得他对于别人的眼光很在意,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得到认可。
对于自己获得的成绩他其实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他娘舅家那几个平常看不起他的表兄弟看着他的眼神,很让他感觉到舒服。
不过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他连续五年都没有再进一步,比他年纪小的都已经考中进士,分配到外地为官了,他还是在他娘舅家的学堂里。
于是众人的态度再度转变,原来还是穷酸命,还以为要篡天改命了,白白浪费了这许多的钱粮。
于是曲先生在私塾先生的位子上做了二十一年,从一个弱冠的年轻人熬到了一个年纪大,外表年龄更大的老夫子。
曲夫人从里屋出来,看见自己丈夫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便又转身回了里屋,她已经不太愿意去提醒自己的丈夫了,在一起几十年,她已经对自己这位书生气很重的丈夫了解的很透彻了,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曲先生从沉思中缓缓醒过神来,他有些心痛,自己好像最近这两年越来越容易陷入对往事的沉思中,这是他接受不了的,他知道这是老去的一个标志。
但是他对这种状况无能为力,越是想要去改正,就陷得越深。他艰难地稍微弯了弯腰,用握紧的拳头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腿,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用力收了收脸上的不快,尽量让自己显得风淡云轻,迈步向大堂走去,他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他的妻子是以前在他舅舅家读书时伺候他的丫鬟,虽然是小门小户的闺女,但是却难得的蕙质兰心,将他照顾的就很好,满足了他对于妻子所有的要求。
在当时看来那个瘦弱的小丫鬟是高攀自己的,但是现在看来其实是自己对不起人家,至少在物质上自己并没有做得很好。
但是,怎么说,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他们两个都很满足,除了曲先生老是发呆以外,吴氏在曲先生身上找不到什么缺点,她对于自己这个读过很多书的书生丈夫很满意。
总的来说,能互相包容的人,总能过的很舒服。
吃完饭之后,曲先生之前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被他就着饭菜全部嚼碎了,其实只要看见自己妻子的面容,他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自己碰上。
“我去一趟顺子家,给他家小子取个名,说起来这个孩子应该是村里面这一辈里的第一个男娃娃,是该重视些”
说完便出门了。
一路上只要碰见的都会和他打招呼,喊一声曲先生,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明亮起来。
李全顺午饭没怎么吃,就在门口等着曲先生,看见曲先生的身影从自家门前的小巷子口转过来的时候,就开始让家里人都出来,等着曲先生,这是必须要给的尊重,不能缺失。
“曲先生”
“哦,太看得起曲某了,取个名字而已,无需如此隆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应该的”
“走吧,看看你家大孙子”
“里屋请”
“嗯,长的倒是清秀,要不是你们说,我就以为是个女孩子了”
“是啊,我们也这么想”
雷泽宇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人,或者说老年人,他的心里有中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个人,但他又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肯定不会是在这个世界,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在这里见他。
应该是在原来的世界见过,但是记忆中的画面很模糊,完全找不到线索。
不过即使是见过,也没有任何的实质上的意义,他不相信还会有人和自己一样的经历,还恰巧就在一个村子里。
于是,雷泽宇做了一件他会后悔很长时间的事。
“hello”雷泽宇装作很随意地说出了这个后世很常见的单词。
他觉得只要是地球人对这个单词就不会陌生,或许说的有些绝对,但是实际情况也差不多。
所以,只要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那么他肯定会有反应。
曲先生看着雷泽宇,眼神有些发直,李全顺一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家的小宝贝还不满八个月,好像刚才已经开始说话了,这是完全不同于咿咿呀呀那种单个的无意识的说话。
刚才那一句可是说的很清楚,毫不拖泥带水。
曲先生感觉自己真是老了,不然他怎么会在一个小孩子的眼睛里看见探寻的意味,这让他的心理很是不舒服。
雷泽宇有些失望,因为他从曲先生的眼里只看到了迷茫和惊奇。
那不是因为见到熟人,而是因为看见了很不合常理的事。
嗯,一个七个月大的孩子说着外来语言,的确是很让人困扰的一件事。
不过雷泽宇是婴儿,这就让他有先天的优势去蒙混过关,雷泽宇为了掩饰自己的奇异之处,果断滴,无耻地,哭了。
然后一帮大人才回过神来,孩子还是孩子,也许是自己想岔了。
“呃,曲先生,喝茶,喝茶”
雷泽宇的母亲赶紧从曲先生手里接过雷泽宇,抱到隔壁屋子里哄孩子去了。
“曲先生,你看这孩子取个啥名字好?”
“嗯,我看着孩子面目灵秀,耳聪目明,将来一定是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俊后生。你们又想让他读书成才,那就起个景贤,向往贤达的意思。”
“等到授冠的时候再给他取字”
“唉,成,成,谢谢曲先生了”
“顺子,赶紧让你媳妇把孩子抱过来,再让曲先生瞧瞧”
“他娘,做几个小菜,再把我的酒拿出来,我和曲先生喝两杯”
“哎”
“哎,老嫂子,不用麻烦了,我这也刚吃完饭”
“这怎么行,饭不吃,这酒得喝”
“好吧,那就喝点,说实话,我已经好些日子没喝过酒了,我媳妇不让喝,说是伤身,可是大老爷们的,不喝点酒,总感觉不是个事”
“嗯,小酌怡情嘛”
“呦,李大哥还知道这劝酒的话”
“嗨,这都是早些时候到镇上卖打着的野物的时候,在人家酒楼里学的,看着都是读书人,这劝酒的话都这么文绉绉的”
“哈哈,这是当然,你家大孙子要是以后真的读书出息了,就和那些人一样了,文绉绉的,啊,哈哈”
“嘿嘿,这倒是,不过这十里八乡的,找个先生,还真不容易。你也知道咱们这里能读得起书的,就那几个地主家的少爷。”
“关键还是咱们的身份不够,就算有钱,那些先生也不愿意教啊”
“呵,老哥这是啥话?要是不嫌弃我这个没考过正科的酸秀才,就让我来教。”
“哎呀,那敢情好,我这里先谢过了,改天就让顺子把手信送到家里去,过完年,再到镇子上的全福楼摆一桌,总不能亏了你”
“不用了,拿些野物就成,咱们谁也不是有钱人,哪吃得起全福楼,再说了,我看这小子合我眼缘,我愿意教他,可不是因为你给了我多少东西。”
“成,曲先生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墨迹,只要打到野物,肯定给曲先生家送一份。承蒙曲先生看得起,来干了这碗酒。”
“来”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首先是建立在互相尊重上面的,信任是在互相尊重之后才能有的。
这与人爱面子有很大的关系。爱面子是人的天性,远古时期,面子是食物。谁能打到更多的猎物或者找到更多的食物,你就是勇士,会受整个部落的欢迎。
现在的面子就是互相抬举,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然后大家和和气气的,谁都舒服。
这和你的地位没有关系,只和你的做事方法有关系。
即使你是帝王,如果不给民众面子,让他们过得不好,下不来台,他们就会不给你面子,然后揭竿而起,推翻你的统治,换个给面子的帝王来统治他们。
曲先生也是如此,他对于自己的面子看得很重,只要你抬举他,他就会抬举你,不像其他的读书人,目空一切,瞧不起没读过书的人。
就这样,还在老娘怀里抱着的雷泽宇有了一个启蒙老师,一个他童年的噩梦??????。
“诺曼,你最好等到我把操作说明给你翻译完了再发动,不然我们为数不多的飞机就要少一架了。”克里斯多夫对着在驾驶座上蠢蠢欲动的诺曼诺夫说道。
这次过来的还是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也就只有他们还有些可以打破僵局的能力和可能,如果要靠那几个还处于童年时代的孩子来做的话,这些大一些的孩子是接受不了的。
“好的好的,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最好是这样,你看,克鲁斯他们虽然有操作说明,都还在等待,你就不要着急了”
“我觉得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学英语,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听你唠叨,别忘了,雪橇可是我先开起来的,这飞机当然也一样。”
“你真是不可理喻,一个是地上的代步工具,一个是天上飞的,就算是老飞行员也不敢说自己敢在这里开飞机”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瞻前顾后的智者”
“那也分聪明的英雄和愚蠢的英雄”
“英雄就是英雄,哪里有聪明和愚蠢的分别?”
“有的,怎么没有?当晚英雄能活下来你才能别人长久的记住,不然就会像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一样,只会是一时的光芒,无源之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耶稣啊,穆罕默德啊,释迦摩尼啊都会被别人记得这么长的时间?”
“那是宗教,能和英雄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宗教是工具,英雄是偶像,怎么能一样?就像保尔一样,现在俄罗斯的年轻人又有几个记得他的?”
“他是小说里的,怎么能算?”
“那列宁呢?斯大林呢?怎么不见现在有人去提他们了?人们是善忘的,他们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忘记你。”
“这是人为的,好吗?再说了斯大林可算不上英雄,只能是枭雄。”
“屁话,他都能成为苏联的最高领导人,怎么就成枭雄了?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听你的就是了”
“嗯,那就好,我快翻译完了,话说这上面的专业名词真多,好多我都没见过,还得找克鲁斯给我解释,才能翻译给你,难免会慢些,不要着急,虽然说情况并不是很好,但是我们还有时间。”
“但愿吧,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已经不像之前的那个样子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就不能盼点好?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的,不要这么咒我们”
“呵呵”
“克鲁斯,难道我们就这样光看操作说明吗?”
“我也没办法,我现在有没有模拟器给你练手,咱们一上手就是真家伙,必须要谨慎”
“那先在平地上开开总可以吧,总不能一天堵在这里看书吧”
“好吧,千万不敢往上拉升,就是先练练起飞前的步骤。”
“好嘞”
??????
“古叔,已经清理完了,就是太重,我和阿源两个人还挪不动,只能先放在那了”
“嗯,神兽是由先辈们用天上落下来的陨铁混合多种金属浇筑成的,重量很大,没有超凡的功力是撼动不了的”
“爹,吃饭了”
“来了”
“古叔,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下一步就得要找到主殿的入口,进去之后才能说下一步再做什么,毕竟时间已经很长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还要再找吗?真是不容易啊”
“圣教已经败落数百年,很多东西都掩埋在这黄沙之下了,要想找回昔日的光辉,只能是一步一步来了。”
“嗯,我看是不是再找些人来,就咱们这几个人根本不顶事,就圣殿来说都已经很大了,更不要说整个圣教了。”
“不容易,北面没人,南面是大元王朝,国力强盛,百姓富足,没人会愿意来这里的。”
“我们可以抢啊,原先在部落里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这里是中原,并不像部落上那么随意,再说我并不认为我们是大元边军的对手。”
“总得试试,就我们这四个人,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要恢复圣教的光辉,就更遥远了。”
“好吧,那就我和你去一趟,让夏源和妍儿留下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