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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以她为饵?

庐城不及浔阳城繁华,却似乎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气息,小桥流水,柳岸菱舟,桑榆相结相生,桃李花光敛艳,轻风流转,花叶间的光影微颤出宛转的韵来。

吕莲衣站在桥头看得入神,亭亭静立的身影宛如一幅水墨图画,美人临水,对影自怜。

公孙步衍离她几步远,靠坐在桥栏杆上看着她,朝花夕落,白云苍狗,只是一夜之间,仿佛一切都改变了。若是以前,无论怎样的恩怨纠结,即使离她而去,把她交给风随云,他的心里仍是笃定的,因为她是他的王妃,不管发生什么,总是知道可以有很多时间来慢慢解决问题。可是现在,她是另一个人,也许很快就要离去,以往的种种嫌隙心结,不能确定能不能有机会说明白解开来……

更令人抓狂的是,虽然说是另一个人,却明明还是她,明明是一样的如画眉目,一样的倔强眼神,一样的柔滑紧致的肌肤……公孙步衍赶紧勒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稳稳心神,既然人都要离开了,又怎么会在乎过去还有什么未解的恩怨情仇呢?他自嘲的一笑。

“公孙步衍,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公孙步衍站起来,衣袂随风轻扬,挺拔修长的身形,在夕阳的背景下,有点流光溢彩的梦幻感。

吕莲衣被这图画微眩了一下,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诶,让我想想......”

她皱眉苦思绞尽脑汁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太文雅,可是却可爱得让人心动,公孙步衍低声念了一声,“这可怪不得我。”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走吧,别管风随云了,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哈?”吕莲衣抬起头看着他,还未及反应就被他拉着往桥下走去。

风随云买好常用的纸墨刚走上桥头,看见桥上两个人牵手离去的背影,只是落寞的一笑,站在原地出了神。

“喂,你带我去哪里?”吕莲衣急步跟着公孙步衍,走得有些气喘,“你能不能慢点?”

刚问完,公孙步衍放开她的手,“在这里等着。”他说完几步走下石阶,对岸边一艘篷船上边坐着休息似是船主人的中年人说了几句,似乎还拿了些银两交到那人手里。

“来吧,下来。”公孙步衍冲她招了招手,笑容毫无杂质般的简单。

吕莲衣懵懵懂懂就走了过去,仿佛他扬起的手中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牵扯她的行动。

“上去吧。”公孙步衍先扶她上去,然后自己也上了船,拿起船篙,对着船老板笑着说:“谢了。”

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船儿如一片树叶飘离河岸,撞破了水面上的晚霞的倒影,顿时波光闪闪,如宝石般耀眼灿烂。

吕莲衣端坐在船头,痴看了公孙步衍半晌,纠结的问:“公孙步衍,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不是定国王爷吗?”他撑船的架势完全就是个资深船夫,很有点专业的样子,动作熟练洒脱,竟有些超然优雅的感觉。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呵,”公孙步衍笑而不答。

吕莲衣想,风随云曾说他很早就浪迹天下,也许是那时候学会的吧。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公孙步衍突然漫声唱了起来,声音并不特别的清亮,带着些喑哑,听在耳中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吕莲衣目光扫视着沿岸,果然不少人驻足看向这边。沿湖的画楼中,竟听到有人应和的唱: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吕莲衣也很同意《诗经》是不朽的文化瑰宝,艺术价值独有千古,可是此刻对面这个人唱出来这几句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不去联想,“心之忧矣,与我归说”听起来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

可是只能听着,不能说,因为不知道说了会是什么后果。所以吕莲衣只能狠狠的瞪着对面笑容纯良无害的男人,暗自腹诽。

“到了。”公孙步衍停下船靠了岸,自己先跃身下了船,然后向吕莲衣伸出手,“下来吧。”

“这是哪里?”吕莲衣站堤岸上,看着对面一排排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灯笼如流动的光河,延伸向夜的深处。

“这里是庐城的灯市,庐城的灯笼非常出名。”公孙步衍并没有放开她,很自然的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拉着她往灯市里走,“晚上这里是最热闹的,因为最适合这里的时间就是晚上了。”

的确,夜色越深,灯市上的景致就越发的光彩四溢,吕莲衣先只是随着公孙步衍慢慢的走,慢慢开始兴趣盎然,每一个铺子都要去仔细看一眼,还不时发出惊喜的大呼小叫:“真漂亮!”

“喜欢就买一个。”

这难得这么温馨时刻让公孙步衍很享受,看见她沉迷的盯着一盏三色花灯不转眼,毫不犹豫的给她买了一个。

吕莲衣提着花灯,大模大样的走在街中,转头看着公孙步衍笑:“好看吗?”

“好看。”公孙步衍这句话的确出自肺腑,灯光下她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可是这样美好温馨的时刻,却听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吕莲衣一下子脸通红。

“饿了吗?”不远处有卖糕点的小摊,公孙步衍微笑着边往那边走边说:“你在这里等着。”

“姑娘,我们这边有一些灯,看看吗?若是猜中灯上的灯谜还可以送花灯。”旁边有个卖花灯的女人殷勤的招呼。

吕莲衣饶有兴趣的走过去,看着灯笼上写着的灯谜。

“中,打一个成语。”她轻轻念出声来,灯笼上还画了一个女子正倚在珠帘半卷的窗边,看着窗外,“啊,这个应该是卷帘格的意思吧。那么谜底就应该是,对了,是心腹之患。”

吕莲衣开心笑起来,转过头问卖花的妇人,“我猜对了吗?”

“对了。姑娘猜中了。可以跟我回去拿一盏花灯。”妇人的笑容温柔,声音微哑得性感。

吕莲衣惊得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你是……云娘?”

“难得娘娘还记得云娘。娘娘,跟云娘走吧。”吕莲衣仓惶中转头去找公孙步衍,还未等她喊出声,面前画着灯谜的花灯突然烧着,冒出一阵黑烟,她猝不及防吸进了几口烟,顿时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倒了下去,柳云娘堪堪扶住了她,低声道:“娘娘,你好好睡一觉吧。”

公孙步衍买红豆糕的时候也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突然见灯笼燃起来知道有些不妙,想要冲过来的时候,在他四周出现了十几只灯笼,排成一个圆形悬浮在他的周围,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灯笼的灯色显得十分诡异,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十几只灯笼同时炸开来,滚滚烟雾四下弥漫,等烟雾完全消散,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花灯铺,卖灯的女人和吕莲衣,全都不见了踪影。

“把人带过来。”

说话的人声音慵懒娇媚,吕莲衣感觉自己似乎被推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因为那个说话的声音在空间里隐隐的荡起回音。

有人解下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乍一看到强光,她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

“你就是吕莲衣?”

吕莲衣看清了高台上的女人,一身黑衣,肤白如雪,黑白映衬下显得神秘而高贵。

“墨南国的第一美人,真是名不虚传,也难怪公孙步衍被得迷得晕头转向。”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浔阳城已经有了先例,居然还这样大意,看来公孙步衍真是色迷心窍,心智昏聩了吧?可见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是一句假话。”

“不过,你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公孙子玉对你那么感兴趣,一定有什么原因。”黑衣女人站起身来,慢慢的走下台阶,走至吕莲衣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到底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吕莲衣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公孙子玉的确对自己势在必得,但是按照自己梦中的记忆来看,他只是似乎只是想占有吕莲衣这个人而已,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不管什么秘密,真可惜,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吕莲衣满不在乎的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对黑衣女人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特别害怕,有公孙步衍和风随云在,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

“呵,你挺有趣。”黑衣女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喜欢你的胆大。”突然她皱起了眉,“阿紫,你过来。”

侍立在台上的紫衣女子连忙走了下来,来到面前轻声问:“尊主,怎么了?”

黑衣女人突然呵呵的大笑起来,其他的人都愣怔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好,公孙步衍果然名不虚传,以动制动,确实一条好计。不过,”她回过头看了看吕莲衣,“看来我刚才的话得收回,公孙步衍果然是心如铁石,能成大事的人呢,若是需要,即便是娇滴滴的墨南国第一美人,也可以拿来做饵。”

“尊主,你是说?”那个叫阿紫的女子似乎和吕莲衣一样一头雾水。

“你没有闻到一点奇怪的味道?”黑衣女人略有些失望的样子,“看来,阿紫你的嗅觉的确比以前差很多了。出门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紫衣女子应了一声,疑惑的往门外走去。

“来人,把她带下去。”黑衣女人说完慢慢走上台阶,转身在宽大的乌檀木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大厅的门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公孙步衍,本尊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耐。”

紫衣女子匆匆的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尊主,外面的地上……”

“是兰鳞粉,只是有一点淡淡的兰花香气,通常很难闻出来。干燥的时候看不出来,只要沾上湿气,打湿以后就会发亮发光。吕莲衣的身上带着有兰鳞粉,我们中计了。”

“那么,公孙步衍他们岂不是……尊主,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阿紫语气有些焦急。

“没关系,我也早想会一会他了。再说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的确是晚了一点。”随着话音,公孙步衍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在他身后,跟着几个手执武器的黑衣蒙面人,却都似乎不敢上前和他交手,只是尾随着他。

“都滚下去,别在这里丢人显眼。”黑衣女人冷哼了一声,厉声喝斥,几个围住公孙步衍的黑衣人立刻退出了门外。

公孙步衍左右看了看室内的环境,微笑了一下:“天弑楼的盘子还真是不小,看来尊主经营得不错啊。”

“呵,公孙步衍,本尊真是小看你了。”原本天弑楼行踪诡秘,难寻踪迹一直让她引以为傲,可是今天却被公孙步衍直接闯进了她的驻处。

小看?我倒觉得尊主很看得起公孙步衍。连步衍的家事似乎也十分关心。”公孙步衍嘴色带着一丝轻嘲,兰雪楼别馆发生的事情,即使理清了思路,他也猜不透面前这个女人的想法。把自己和花千姒扯在一起,引起吕莲衣对自己的怨恨,这种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是为了什么?只有一个解释看上去合理,那就是她和花千姒有某种交易,这个交易以吕莲衣为目标,来破坏,自己和吕莲衣的关系?千姒到底想做什么?

做为男人,用理智的思考去分析女人的感性行为,的确可能会摸不着头脑,就如现在,公孙步衍再长于分析也没法理解花千姒的目的单纯得可谓幼稚,那就是要把他从吕莲衣手里再夺回来。就算想破头,公孙步衍也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因为这理由太……疯狂了些。

之前攻击吕莲衣的三个黑衣人极大可能也是天弑楼的杀手,他们先是要杀吕莲衣,现在两次对付她都并没有要她的性命,能解释这一点的原因就是,原本吕莲衣并不是她们的目标,她们所有的行为都是出自交易,而与她们做交易的,最大可能的也是,花千姒……

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不想再深想下去,为什么花千姒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吕莲衣呢?兰雪馆那一次,自己可以理解成她只是想和自己重修旧好,可是之前呢?为什么她想要吕莲衣的性命?

千姒想要吕莲衣的性命,这种事情,他内心深处有些不愿意去想。可是合理的推论就是这样,即使不愿相信也只能面对。

“那么今晚王爷深夜造访,不知道是为了何事?”黑衣女人的声音更加柔媚。

“呵。步衍此来,只是想和尊主你谈点事情。”公孙步衍的态度显得十分有诚意,“请教尊主几个问题。”

“哦?既然王爷这么赏脸大驾光临,亲自前来垂询,那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黑衣女人一反常态,态度变得十分谦和。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公孙步衍随便踱到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黑衣女人,“花千姒到底和你们有什么交易?”

“呵,”黑衣女人笑声突然大起来,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她笑了一会儿,停下来,一脸欣赏的表情,“公孙步衍,你果然是什么都敢问什么都能问。只是,我天弑楼做事讲究信誉,实在不方便把这些信息透漏给王爷。其实,我在想,以王爷你的精明,应该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你这种事情吧。王爷,若是想从我这里证实您的猜测,恕我不能奉告。”

公孙步衍冷冷一笑:“若是我一定要听呢?”

黑衣女人笑容似乎媚入骨肉:“王爷,怎么能这样强人所难呢?不管怎么说,你的那个大大的鱼饵还在我的手里呢,难道你真的舍得吗?”

公孙步衍嘴色泛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你确定她还在你这里吗?”

黑衣女人微微一怔,正在这里,柳云娘匆匆走了进来,在阿紫耳边说了几句话。阿紫连忙走到黑衣女人身边,低声说道:“吕莲衣被人救走了。”

“什么?”黑衣女人一惊,随即回省过来,咬牙轻道:“风随云!”

“所以,我想尊主你还是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合适。”公孙步衍站起身来,慢慢向高座之上的黑衣女人走了过去。

“公孙步衍,本尊今天认栽了。你的确值得本尊认真对待。可惜本尊今日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公孙步衍回过神来,刚要跃身到高台之上,那高台的中间连着座椅,黑衣女人,阿紫和柳云娘一起沉了下去,等他赶到时,那一块已经成为平地,封的严严实实。原来高台之上连着暗道,紧急情况之下,便可以进入暗道逃生。

公孙步衍无奈的一笑,这种机关应该是从里面开启,自己若想打开来,只有强行破坏入口这块巨大的封板才可能,可是这种事,至少现在是没法完成的。不过自己原本就不准备现在追查得一清二楚,说到底只是想确保吕莲衣的安全而已,虽然之前利用她做了饵,也是因为知道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若是大家都觉得她是洛仙儿,都会希望她活着,因为只有她活着,才可能得到云间城的宝藏。

可是,她真的是洛仙儿吗?十年前云间城的一片血海仿佛就在眼前,如果她真的是洛仙儿,那么自己……

公孙步衍蓦然醒转,不对,她既不是吕莲衣,也不是洛仙儿,她不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好象不太开心,你自己小心点。”风随云神情莫测的看着公孙步衍,眼神里有点同情的意味,“其实也难怪,毕竟被人当成饵,换作谁心情都不会好。”

“师兄,你这是说什么话?”公孙步衍对他隔岸观火的态度大为不满,“这件事不是我们商量以后才决定的吗?为什么要我小心点?我们两个有区别吗?”

“你是主谋,我只是胁从,歼厥渠魁,胁从罔治,这就是区别。”唯有对公孙步衍,风随云才显得随意,有时候说话也有趣了很多,他拍拍公孙步衍的肩膀,“步衍,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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