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孟德还是郭嘉,都是信奉“兵贵神速”的人,因此从发兵之日起,曹军便昼夜不停的奔袭徐州,待来到徐州城下之时,只过了短短十日。这种进军速度让陶谦始料未及,甚至周围想要救援徐州的太守们都没反应过来,曹军就那么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来到了徐州城下。
陶谦在城墙上观望,见曹军军阵甚是严紧,且无论骑兵步卒都是杀气腾腾。加上孟德喜欢深色,军中一律穿戴青黑色铠甲,此时曹军排开阵势就如同一股墨黑的洪流一般。徐州本来也是一座坚城,但是此时去如同一叶孤舟,似乎随时可能被这股洪流掀翻……
曹军在清晨抵达城下,摆开阵势还不到一个时辰,孟德却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命令各部暂退十里,直接安营扎寨,而且就那么明目张胆的在那里布置营盘,丝毫未将徐州放在眼里,就好像在说:“你先别急,我收拾好完行李就去接收你的地盘……”这种蔑视谁受得了?陶谦部下曹豹请命道:“主公!他曹阿瞒欺人太甚,如今他们大张旗鼓的在城外安营扎寨,我们正好趁机袭之,我愿随主公出兵,冲杀其营盘,破其锐气!如此一来也可为援兵争取时间!”陶谦无奈之下只能应允,当即下令,点齐兵马准备与曹豹前往袭营。
事实上,从孟德发兵开始,各地诸侯中不满之声已是甚嚣尘上,其中也不乏有与陶谦交好之人,比如九江太守边让,此时边让带了五千骑兵,正马不停蹄的赶往徐州,哪知行进到半路,忽听两侧鼓声大震,左右各杀出两队人马,当先一人身后一杆大旗,上书“夏侯”二字,正是夏侯惇。
夏侯惇拍马上前,得意洋洋地对边让笑道:“哈哈哈……将军可是要去徐州?只怕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在下夏侯惇,奉我主之命,在此奉劝边将军回九江去!”
边让哪里肯听,此时他知道自己是被曹军抢先了一步,为今之计只能杀出重围,于是挺枪直取夏侯惇,夏侯惇只是冷笑一声,也纵马迎上……
曹营之中,孟德似有所觉,单手按剑望向九江方向,喃喃自语道:“差不多也改动上手了吧……”
一旁的郭嘉和李典本来在指挥扎营,听到这话,两人走上前来,郭嘉说道:“主公,夏侯将军那边定然不会有失,倒是应该防备徐州这边……”
李典也附和道:“是啊主公,徐州才是我们的目标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孟德笑笑说,“曹仁、曹洪那边都安排好了?”
“曹仁、曹洪二位将军已经准备就绪了。”李典答道。
“那就好,我与陶谦也算是旧相识,如今大老远的来一趟,陶谦这老儿无论如何也得和我见上一面吧?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话,我这个客人可是要生气的。”孟德似是开玩笑的说道。“曼成啊……你再去曹仁那里看看,他有些性子急躁,我怕他出纰漏。”李典领命而去。
郭嘉见李典离开,扭头看了看孟德,想了一会儿,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主公,在下有一事,无论如何都得规劝主公,那天文若也说过了……”
“我知道,”孟德一抬手,打断了郭嘉,回答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屠城,那天是做戏给曹昂看的。”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郭嘉有些不解,“在下自然猜得到主公的一些心思,不过文若已经劝说了一番,主公当时何不顺水推舟?”
孟德眉头一皱,说道:“奉孝,我信不过文若啊……他这个人,性子里是有些固执和迂腐的,但是他才华又的确让我敬佩,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吓一吓他,等日后徐州城破了,我下令屠城之时,你再在众人面前劝谏我几句,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会取消屠城一事……”
“如此再好不过……”
在曹军忙碌的安营扎寨时,天色不知不觉的黑了下来,只是曹军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看起来忙活的热火朝天,实际上连一半的营盘都没扎好。孟德也不着急,让典韦搬了块大石头到营门,自己按着剑在上面一坐,一边擦拭着剑身一边和典韦聊着天,他很喜欢和自己这个护卫聊聊,因为典韦的口中经常会说出一些浅显的道理,这些道理又恰恰是很多聪明人都想不到的。
多数将领都觉得典韦性子憨直,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不过孟德倒不这么想,他常常觉得典韦是个大智若愚的人,这种人脑子其实好使得很,只不过是不喜欢多想。每次孟德交代给典韦的任务,典韦都能很完美的完成,根本不用孟德去提醒或者帮忙;而作为护卫的他也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该他出现的时候他绝对会在孟德身旁护卫,不该他出现的时候他就默默的找个地方休息。这说明典韦是个很有规矩的人,对于自己的身份和职责认识的很清楚。
“典韦啊……”孟德看着擦拭完毕的剑刃说道,“我觉得我的配剑太普通了,你说呢?”
“啊?!”典韦有点没反应过来,“主公是说这把剑太差了?”
“对啊……”孟德惋惜地说,“我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了,怎么的也得有把好剑吧?我以前刺董的时候,向王司徒借过那把宝刀七星,那真是把快刀啊!日后我也想要把削铁如泥的武器,最好是那种一剑下去,对方的武器就会被我砍断的宝刀宝剑!想想就威风!”
“主公喜欢刀剑?”典韦挠挠头,说道:“要说好的刀剑,俺倒是也见过,可是削铁如泥……确实有点夸张。”
“我知道,不过事在人为嘛!回头平定了徐州我就找最优秀的工匠打造一把剑,哦……再加一把刀吧!刀叫屠龙刀,剑叫倚天剑,多威风?‘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怎么样?霸气吧!哈哈哈哈哈……”孟德越想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大笑起来。
“……”典韦此时有种遇人不淑的感觉。
他们俩个在这边一捧一逗,说相声也似的聊着,那边不远处,不速之客也来了。
其实也算不上‘不速’之客,因为孟德在这边盼了他们很久了。当先一人骑着高头战马,背后不远一杆帅旗,上书一个“陶”字,正是陶谦带人杀到了,不过……展现在陶谦等人眼前的景象有些诡异。
孟德满不在乎地抬眼看了看陶谦,那边陶谦也一脸谨慎的盯着孟德,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曹孟德,当年你我共讨董卓,也算是同袍兄弟,为何今日犯我徐州?”
“唉……陶公啊。”孟德装作一脸痛心的说,“现在我兵临城下了,你来问我这些还有意义么?我为何发兵?我倒要问问你,为何要杀害我父曹嵩?我曹孟德自问未曾得罪过你一丝一毫,可你呢?貌似忠厚长者,实则阴险狡诈!世人都说陶恭祖德高望重,如今看来却是个欺世盗名的无耻老贼罢了!”
话音未落,陶谦身边一员偏将跃马而出,直取孟德。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可惜他没注意到孟德身边的那个彪形大汉,也许他注意到了,只是没把他放在心上,毕竟那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像个种地的……于是这员小将的命也就交代在了这里,典韦身形一矮,直接迎了上去,先是躲过了长枪,然后就那么简单粗暴的用肩膀去与对方一人一马的力道相撞,结果是——人仰马翻。典韦趁着那小将落马之际,回手抽出腰中两杆短戟,一戟刺马,一戟刺人,然后那一人一马几乎是同时喷溅出血光。做完这一切,典韦又默默地走回孟德身后,只是并未收回那双铁戟。
孟德对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直到典韦走回时,才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血腥味有点重,孟德只好将自己用来擦拭剑刃的布扔给典韦,说道:“擦擦你那两把煞星,难闻的很……”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陶谦其实并没有下令进攻,因为曹操留给他的印象并不是一个莽夫,反而颇有谋略,所以贸然进攻是不可取的。孟德心里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估计那偏将大概是立功心切,也可能是受不了孟德辱骂自家主公,总之是冲动了一下。于是孟德从石头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长叹一声道:“冲动是魔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