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地处江淮黄淮交界点,此地一到夏天便会阴雨连绵,有时这雨会下个个把月,因为这时候正是江南梅子熟的时候,因此也称梅雨,又因为阴雨连月不开,也称霉雨,意思是指长时间不见太阳潮气过大,各种物事发霉的意思。
南塘和元儿出了南京城天气便开始下雨,即使是官道也是泥泞得很,幸亏二人已经换了好马,一棕一白体力特别地好,高头宽背长腿,虽然是在雨天,也能跟得上普通的马在晴天骑行的速度,这天刚到高邮地面,找了一家客栈打了个尖,便在大堂上点了两样小菜,二人出门在外都是以兄妹相称,白天赶路,晚上南塘找个僻静的地方练习一苇剑法,然而各自安歇。
这高邮地面上有一个大湖,外地人就称为高邮湖,南塘待夕阳落下后便到了湖边拣了块偏僻又宽敞的地方练起剑来,他原本用的是随身携带的竹简,学了剑法之后便随意买了把长剑,这一苇剑法练了也有一段时间,只觉着深奥无比,每招式后面都可以化出十余招,但是如何运用这十余招在那剑谱之中并未载明,好在他心性好静,又修习了六安六乱之法和错谱心经这样高深的心法,心中倒不是很焦急。
一套剑法练下来,每每到了变化之时总觉不灵便,今日也是,这一式以剑指半空尽全身之力上跃,可是如果四周有敌人,下盘及身上各处要害全部暴露无遗,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按剑谱下一式,应当是剑指四方,上一还是挺剑上刺攻敌,下一式便要运剑四指防御,到底是如何衔接起来,练练停停直演了几十次也不得要领。
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客栈时,就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过来,看年纪约摸三十来岁,头发高高束在头顶,面目坚毅,双眼炯炯有神,双眉如剑,手拿了一根长棍又当拐杖又当兵器,生得虎背熊腰,南塘心中叹道好一个大汉。
那人走过又停下说道,“公子你这剑法高明,但是似未得明师指点”。
“兄台眼力甚是好,确实如此”,南塘说道。
“剑法以钩、挂、点、挑、剌、撩、劈为主,但是并不限制以此法,公子可试以棍法剃、滚、翦、圈、转等法”,说完便往北离去,南塘只好拱了拱手,此人所说之法乃是棍法的打法,上削为剃、下削为滚,棍剑打法本来差别极大,棍法圆转,剑法凌冽,如何混用,但是脑中一想便欲一试,便又取出长剑试那刚刚为曾练顺的招数,果然,冲天一击连圈带转,借下坠之势连剃带滚,果然圆转如意,攻中带守,守中又见攻招,心中豁然开朗,连日不能明白招数竟然如此解开,那剑谱毕竟是剑谱,图画招式不能明确示出招式来、去、收、放的路数,心中佩服那人,却是来去匆匆,多少有些可惜。
这一练便多练了两个时辰,只到子时过后才回到客栈,元儿房中灯火未灭,南塘知她挂念,元儿听见脚步声便出来了,忙喊了小二给南塘打了洗脸水,南塘也把刚才遇到的事说了,任是二人心机百出也想不透此人是谁,元儿只为南塘解了一大难题高兴,见南塘收拾完毕便辞了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日早上二人便又早早赶路,一路无话,出直隶、山东、便到了北直隶地界,此处便是北门所管辖地界,南塘少年时曾随蔡四到过此处,然而时隔已久,只能顺着官道赶去,这日便入了京城,虽说是京城,但是远没扬州热闹,甚至不及南京繁华,想是自成祖永乐帝迁都北京以来,以天子守国门,在明朝各朝上常受北方蒙古各部骚扰所致,然而京城气派十足,天子脚下民生倒是可以,虽不繁华然而不失庄重大气。
南塘问了叶向高府弟所在,便和元儿带了程老夫人给的东林门信物玉烟袋为信物,叶向高为程松师弟,此人之事日后再叙,此时方被召至京城,吏部尚未颁布明确的官职任用,叶府倒并不难找,仆人见了东林门信物急请了二人入内,也只是个两进的小院,便见叶向高出来,南塘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精神矍铄只眉眼中略带忧色,原来前两日,程老夫人便命人飞鸽传书告知了叶向高南塘之事,叶向高知此事休大,已经约了东林门人往内宫递了消息,宫中李太后也得了信息,命来人到时便进宫面见。
南塘一来佩服程老夫人在丧子灭门的情形下能如此稳重安排门中大事,二来奇怪东林门原来势力如此之大,在外能联络江湖,在大内能直面当朝太后,心中隐隐觉着有一丝不妥。
叶向高命人前往宫中报信,东林门在朝为宫之人甚多,文武皆有,可谓是一张大网,只一顿饭功夫便来了一名执事太监并随从数人,来人倒是客气,只宣戚南塘和元入内宫相见,叶向高只得遵了太后懿旨,二人急忙带了申时行信件、韩同孝血衣与众太监前往皇宫,出得叶府,南塘见那胡同尽处拐角似有人窥探,但与宫中之人一起不便说起,只是示意元儿,元儿乖觉也暗自防备。
只见此人七拐八拐并不走热闹街市,南塘和元儿初信京城不识路径只好由着众内监领路,入宫不能携带兵刃,南塘在袖中藏了平时用惯了的竹简,过了几条胡同,行人是越来越少,又转过了一道胡同已不见行人,前面竟然是个死胡同,南塘凝气惯住,突然后面两名内监向二人袭来,南塘听得响声,双手分别迎向二人,食指微动,天中二人胸口,虽没有用了全力两个内监中招已缩成一团,虽不致死也是要落个残疾,前面引路的太监再已转过身来,身旁的几个太监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这领头的太监竟是一身不错的武艺,看他笑呵呵的连出五掌,掌风凌冽,南塘识得这是北拳中有名的通臂拳,通臂拳拳硬刚猛,南塘不与他硬接,只在几招间打翻了那几个执匕首的随从太监。
那领头的太监见南塘手段高明,一声呼哨,胡同两头各落下了二十余名黑衣人,各个手执刀剑棍勾,领头的太监一招手,这三四十人如饿兽扑食般向二人砍来,南塘和元儿只好背向迎敌,南塘还好,元儿武功修为一般,转眼间便几次遇险,南塘只好抽身迎敌,这路黑衣人比那几个随从太监武功不知高出了多少倍,而且门派不一,最险的是那几个用勾之人,勾法怪异并不像中原门派的勾法,南塘只得抽出竹简迎敌,以竹简之法使一苇剑法上的武功招式,那剑谱虽载的招术本适用于长剑,这竹简二三尺长短,虽不能发出剑法威力,也只能暂时守住自己和元儿,他自出师门还是头一次对战如此多人,好在心性平静,偶尔指法寻了来敌空隙,被他戳倒了两人,这胡同狭窄,对方虽然人多也不能一起攻上来,只是前后皆有敌人又加上要守护元便很是吃紧,想到此处才发现,何不跃出胡同向上寻了路逃走,于是一提元儿后腰足尖用力,竹简一个圈子法逼退攻来的两刀一剑,向胡同上窜出。
这胡同墙高约丈余,刚要到墙头,只见拦头一张大网罩下。
要知二人生死如何,请看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