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和蔡小七二人上了古道,桃林接着李林,李林接着杏林,春风微微清爽得很,然而同门师兄衣桐之死久久未查出真相,不仅对门中弟子无法交待,江湖各大门派也颇有闲言碎语,心情便颇为不快,再加上张居正死后诸多未解谜团,以及张居正所留后人踪迹至今未查明,此事事关玉斗门兴废,正是春风扑面不解忧,满心尽是多少愁。
二人行不数里,忽然蔡小七的马转身向桃林里跑去,小七大惊,想喝住这马却不能,程松忙骑瘦马随后赶去,大概有五十步远发现蔡四走时所骑之马卧倒在一颗树旁,马腹上尚有血迹未干,程松大惊,展开轻功四下寻找,足踏桃枝只惊落一二花瓣,在桃树上此落彼去,忽见桃林中间水垄中似有异样,飞过去一看不禁心头一凉,不是蔡四是谁,只见他头扎在垄一侧,这水垄深也就三四尺,正好遮住蔡四尸体,程松试他呼吸已停,浑身鲜血尚未凝结,一看乃是乱刀砍死,小七尾随奔来,伏尸便大哭,程松见施救无望,便四下寻找,只奔了七八里远也不见那妇人,想必已遭不测,程松大惊,以细细寻找,四处竟然不见凶手痕迹。
程松见蔡小七悲痛失声,知回族民俗,葬仪之事需要族中人主持,便安排蔡小七守着尸身,独自骑上瘦马,往风陵渡急急赶去。
这马虽瘦,脚力就好,不到一顿饭时间便到了风陵渡镇,此间乃是一大镇,出了镇过了黄河往西可到陕西,往东可到河南,此前打听好回民议事厅之处并不难寻,不一刻便已寻到,却是一座大宅,门上两个手柄,皆如弯月,青砖外墙,正是晋南民居样式,程松于是下马上前叩门,叩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应门,心觉不对,轻轻一推大门,竟是应手而开,诺大一个庭院却空无一人,只有植的几株桃花开得很好。
“玉斗派青松门程松求见白族长”,程松潜用心力,沉沉连叫数声,然而并无人答应,程松心觉不妙,急忙奔入推开内堂大门,虽是日上三竿的大白天,不禁也惊出一身冷汗,堂内十数人各安座于椅子上,然而个个纹丝不动,主座是一位白须老者面对正门,双嘴张开似乎有事大呼,程松奔近,一视鼻息,果不其然,已然断气,再试几人,竟无一人幸免,检视全身却无一丝伤痕,刚欲出门奔出内堂,只见大门外奔进黑压压一片人,全是白衣毡帽的青壮汉子,队形整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领头的是个白须老者,也是戴了顶白色毡帽,中衣外衫全是白色,跟堂内已死的白族长容貌有几份相似,边上站了个满脸胡子的壮汉,也是全身白色,老者面容清癯,看着颇有威严,这壮汉看似威严,却满脸急急之色,程松心中大叫不妙。
衣桐死后,玉斗派上下疑是陕甘回民所为,程松一人深信回民不会为此事,为追查亲如兄弟的师兄死因,不远千里在晋陕寻查,一查便是五年,朝廷也风云大变,首辅阁老张居正死后,当朝皇帝却派人对张居正全族抄家鞭尸,惟张居正幼子留有一子,从江陵被人救出,玉斗四门全力追寻,想保存明相一丝血脉,数年间各处寻访,扬州去年传来消息,说张小公子被晋南富商留在蒲州,程松便一路寻来,谁知刚到此地便怪事频出。
只见一个汉子约摸三四十岁,身强体壮,拿着一把弯刀上来便砍,用的却是回民祖传的斫月刀法,此刀法源自军中的钩镰枪法,只是缩了长枪化为短刀,却是能进能守,能作刀使又能作为锁环扣人,程松连上了三招,见这蛮汉还是纠缠不清,一探右掌,捏了他虎口,顺势夺了他的弯刀,又交回到他手中,这莽汉脸本就红,此事脸更为红,大事叫道。
“程松,你仗着你玉斗派势大,又与朝廷狼狈为奸,便想为所欲为吗”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吼到,“阿都住口”,话音未落便被那白须老者喝住,只见他容干须白却颇有威严。
“在下晋南回民头领白昭”白须老者说道,“不知程老门主如何解释今日之事”。
程松只见后面近百人满脸怒气,对他身份知之清楚,今人之事若不解释清楚,玉斗派和晋陕回民便结一道大梁子,西门现在群龙无首,师兄衣桐独子并未掌握一门的才学,自己身在此地虽时时照应,然而陕甘与东门相隔千里,以长久计,必要与回民相处好,否则以后会有大不便。
“程松也是刚到此地,再者,程松即是有三条六臂,也不能瞬间杀死十数人”,白昭此时也看清楚,风陵渡族长是其亲弟,他见亲弟死得不明不白,已是老泪满面,进内堂查看果然是一时间同时毙命,无丝毫反抗,也不像被人杀死后摆放于此。
此时全宅已被密密围住,白昭一招身,“阿都,带人收殓众族人”。
“且慢”,程松叫道,众人刚欲伸手,听完便全看向白昭。
“程老门主有何指教”白昭不满问道。
“白头领,贵族中人死因不明,此时收殓,程松怕难脱嫌疑”,至少查明死因再罢。
“也好,虽我族以入土为安为上,但是此事不查,十余条人命不能白死,程老门主如何认为?但讲无防。”
“在下以为众族人恐是中毒所致”
“中毒?所中何毒?”堂上中人便你言为语七嘴八舌,中毒也有没见有中毒的样子,“明明是心力震坏心脉”。
“在下非用毒中人,但想武林中能在瞬间杀死十余人的高手,想必没有,即使我司徒师兄,阳明派的栗先生、武当的见素道长,都未必有此手段,这三位是高明人士,也不会出此毒手”,“石人山的石人老怪虽然武功高超,想必也不会无故杀人”
“程老门主所言有理,请内室入座。”白昭说道。
程松一思,也便随着他入内,那个叫阿都的壮汉同进伺候一旁。
“张小公子的踪迹我族中人已经寻找数年,去年偶然得到消息,寻得张小公子,因此地风声紧,我与我弟汇同族中弟子已经把张公子送到广西老友韩同孝处暂避,去年我弟派族中弟子已通报贵派冒掌门,不知程老门主可收到消息。”
程松听完一愣,他深知他这个冒师姐性格火爆,做事决绝,几次五掌门大会上与已意见相佐,只因五掌门大会所议之事五人得三人以上支持方能实行,几次大会所议大事之前因有衣桐、井槐与已三人意见一致,总掌门司徒恭和冒桦所行之议皆未通过,上次五掌门大会因五年之前衣桐被害,五位掌门相约五年后再相约扬州议事,算下来正好在今年,如今更因井槐病重不理门之事务,以后诸事还真不好说。
“原来白头领已知我来意,我是在蒲州城外遇到白族长的族人蔡四夫妇,才到此间,蔡四兄弟已经在镇外的桃林遇害,此事蔡四之子小七知情,其虽哑却陪我一路同来,蔡四身死,其妻不知所踪”,二人知此事须立马释清,便开门见山各道彼欲所闻之言,“白族长依我看乃是毒物,四川唐门乃当世用毒高手,但是门中众人我也有所耳闻,当不会毒害白族长等一众族人”
“我族人多在甘陕聚居,少到四川,应不会得罪唐门中人”白昭问道。
“我也觉得蹊跷,多与张小公子之事有所关联”
话音刚落,只见外面大声喧哗似有人闯入,白阿都忙推门而出,不一刻竟然打了起来,兵刃相交颇是激烈,程松和白昭连忙出去,一看一青衣汉子和白阿都打在一起,一人使弯刀,一人受铁棒,那使铁棒的汉子武功显是高于白阿者,程松见他棍法轻盈是和自己一个路子的,再一看竟是衣桐之子衣经世。
那衣经世也看到了程松,便叫道,“叔父,我的人马已经带到,看谁看对您老不利,我已带来了百余好手”
“快快停手,都是自家人。”程松急道。
“白阿都我认得,怎会是自家人”,衣经世嘴上这么说已经收棒奔过,他武功高出白阿都甚多倒还无碍,白阿都早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程松再看大门内外,不下百人,全是穿了西门弟子的服饰。
程松见白阿都奔来急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咦,不是叔父飞鸽传书让我来的吗”衣经世是衣桐独子,衣桐死后,便由他代掌西门事务,程松大感不妙,转身便对白昭道,“白首领,你如何得知此间之事”
“我是接我弟族中人来信,讲近日晋南族中有大事,从西安府数百里一路赶来”
“糟糕,此间恐不便久留”
话音未毕,只见一声喊响,却是锦衣卫人马奔进来,“在下锦衣卫副指挥使孙其善,各位还是不要乱动,玉斗派下、白昭所带来的百十来人已被团团围住,我这可有一万精兵”,言下之意,若众人不随他去,他便要大开杀戒了,众人知明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不管是白昭所领族人还是玉斗西门下的弟子,均是以一挡十的好手,若要真打起来,也未必便输了,但是玉斗、回民与朝廷近年相安无事,却不愿动此干戈,况且得罪了锦衣卫,想再摆脱却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