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脸色也有点变了:“紫屿?”
杨溢点头。
“她现在怎么样?”他撑着床就想起身。
赵予容按着儿子,又好气又好笑:“躺着躺着,你这么紧张干嘛?你妈有事从来不见你这副表情。”
雪夜急道:“妈,你不知道,她自己本来就贫血,瘦得风一吹就飘起来了,居然还输血给我?”
赵予容怔了一下:“她自己也贫血?”
杨溢道:“她的血红蛋白是低了点,抽了400CC血,现在精神不大好,不过人没事,已经睡着了。你现在精神也不好,还是等你好了再去看她吧。”
雪夜还是想爬起来,赵予容拗不过他,只能哄着:“好好,我去看看总行了吧,你别乱动,不然打电话叫你爸来绑你回家去歇着。”
雪夜翻白眼。
赵予容跟着杨溢走到病床边,紫屿苍白着小脸,紧闭着双眼,长发凌乱地散在枕边。眉目精致如一幅工笔仕女图。
赵予容掖了掖紫屿身上的薄被,动作很轻,看得出她对紫屿印象不错,也许是因为救了她儿子的缘故。但如果她知道她儿子是为什么受伤的,恐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女孩子不错,心肠很好。”赵予容是这么评价紫屿的。
雪夜不停朝杨溢使眼色,杨溢心知肚明,轻轻点头,退出去照顾紫屿。
雪夜赶紧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
“你们怎么认识的?”赵予容拿了只苹果开始削,两眼却不时瞟着儿子,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睨来。
“她是我的学生。”
“哦,还没毕业呀。”
“嗯。”
“早让你回去帮你爸爸打理公司,你却去尚唯做什么客座讲师,我还以为你真想做老师呢,原来是去大学里泡女孩子。”
雪夜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不过也好,先成家后立业吧,妈挺喜欢这个女孩子,长得不错,心地也好,看面相性格也温顺……”
“等等妈。”雪夜打断她的话,怎么她以为在挑儿媳妇吗?“人家是我的学生,不是我的女朋友。”
“哼,你爸爸那些世交的女儿给你介绍了有几打,你从来都不会主动打电话跟人家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却跟这个女孩子来郊游,你一个班多少女生,干嘛不跟别人郊游去?”
“别的也一起去过啊,只不过现在放暑假,别人都回家了而已。”
“什么?”
“呃……不是,是一起出去写生,我跟紫屿也是啊。”雪夜赶紧改口。如果他妈觉得他在泡全班的女生,那肯定要完蛋。
“写生,找借口吧?画架都没看见。”赵予容拆穿儿子的谎言,然后数落:“人家女孩子对你这么好,肯定是挺喜欢你的。”
雪夜干笑:“你儿子一向都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予容切一块苹果堵他的嘴:“跟你老爸一样,天生的狐狸精,到哪里都是桃花朵朵开。”
雪夜含糊地抗议:“我是个男人,狐狸精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男女平等。”
雪夜被噎死。
紫屿睡了几小时,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觉得全身乏力,头晕目眩。她去看望雪夜的时候,赵予容正好要离开,说是回去给她的宝贝儿子炖点补气养血的汤来,杨溢也没在,估计是出去吃东西了。
雪夜似乎又睡着了,阖着双眼。紫屿有点支撑不住,趴在他床边用手臂枕着头,又觉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似乎有只手在摸她长发,有种久违的温情,眼泪便掉了下来。
雪夜轻轻拨着她的长发,她的眼镜不知道哪去了,只看见她眼角落下的泪珠,心想这孩子怎么睡着了还在哭。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觉得手指的触感有些不对劲,仿佛摸到的不是光洁的额头。便诧异地将她的刘海全捋起来,看见她额头正中起拖到最左侧有一道好长的疤痕,足有10公分,仿佛一条狰狞的蜈蚣爬在她额上。
雪夜盯着那道疤看了好久,才惊异地放下她的刘海。
那道疤如此丑陋,可想而知是造成她自卑的主要因素,不用问应该是那场车祸带来的后遗症。她总是低头,总是让厚厚的刘海垂在脸上,是怕别人看见那道疤而已。那场车祸毁了她的家庭,她的容貌以及她童年到少年这段美好时光,并留下这道致命伤痕让她永远活在自卑当中。
他的手从她额上滑落,停留在她脸上,柔嫩幼滑,宛如婴儿。如果没有那道疤,该有多完美。他心里划过一道伤痕,因这个女孩多舛的命运而生起丝丝疼痛。
紫屿在昏沉中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海面起伏,温柔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拥抱着她,轻轻环绕,让她沉沉地想坠下去,哪怕会因此失去生命。这种温柔的感觉像童年时妈妈或爸爸抱着她的时候,但是他们早就回不来了。她心里一阵抽痛,忽然就醒了。
紫屿迷糊地抬起头,眼前的人影还有些重叠,她用力眨了眨,看见雪夜半坐着,嘴角有丝温柔的笑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已经没有了冰冷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温暖。
这种情形好像有点不太真实,她又眨眼。
他漆黑双瞳中散发的温柔目光像海水般弥漫,能将人淹没直至窒息。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弯,笑容也是温柔如海的。她曾经觉得峻男那张永远如冬日暖阳般的笑脸朝气蓬勃,是花样美男的典型代表,现在才觉得跟雪夜比起来,峻男那种帅哥是多么青涩,缺乏的就是这种成熟的质感。当然,雪夜的俊美是无可抵挡的,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也是一众女生疯狂迷恋他的原因。
杨溢提着便当回到病房看见的就是这副郎情妾意,眉目传情的情形。雪夜轻托着紫屿的腮,笑得无限温情,紫屿看得灵魂出窍,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的样子。
杨溢突然有点不舒服,轻咳了两声,终于把那两个人震得大梦初醒。
“饿了吗?吃点东西。”杨溢到底是杨溢,泰山崩于顶而不形于色,居然对这春情荡漾的一幕能视而不见,依然表现得从容自然。
紫屿终于想起来自己真的饿了,两份便当齐整摆上,杨溢说他已经吃过了,并提醒雪夜少吃点,因为他妈可能要炖这么一大锅十全大补汤来,当心胃装不下。
雪夜说:“等她炖完估计我也前心贴后背了。”
“我记得你吃了只苹果。”杨溢对于赵予容献母爱的事倒还记得,虽然她那只苹果削得实在不像样子,估计她们家有专职削苹果的保姆。
“可我还是很饿。”雪夜说着饿,却把便当里的鸡腿夹到紫屿饭盒里。
“你不是饿了吗?”
“可是你现在需要补血。”
杨溢想,鸡腿跟补血可没什么关系。他终于有点忍无可忍这里的暗昧气息,眼不见为净地走出病房。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假转眼也到了尾声。原本以为会在打工与睡觉中度过的暑假,居然被繁忙的约会堆满。紫屿觉得杨溢三天两头不是请她吃饭就是看电影听音乐,并且总会叫上雪夜。三人行本来应该是很尴尬的局面,可是她居然迟钝得一点感觉也没有,至少她很实心眼地想,这两个帅哥应该不会看上她。
不过时间久了,雪夜和杨溢之间那层互不信任的隔膜也慢慢淡漠了,毕竟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
雪夜白天时常很忙,紫屿也是。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时常敲门时会找不到他,于是想他大概是回家去了。自从他出院就没再看见他那个漂亮又年轻的妈妈,应该是常回家看他妈去了。常回家看看是好事,不过会不会帮他妈刷锅洗碗就很难说了。
过了暑假,师雅惊讶地发现两个多月没见紫屿居然变漂亮了许多,大约是因为胖了,脸色也红润了,便拿她当面团捏来捏去的称赞:“皮肤真水灵,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皮肤这么好呢?晒一夏天了怎么就不黑?你看我都像鱿鱼了。”
当然了,以前贫血的时候脸色萎黄苍白,没有血色没有光泽,换谁也好看不了。
师雅又问她和杨溢进展怎么样,紫屿便苦恼地答:“我和他压根没有进展啊,以前是医生和病人,现在是普通朋友。”
师雅很满意地点头:“普通朋友就好,循序渐进吧,以你的个性也快不起来。”
紫屿很无奈。
自从退了雪夜楼下的储藏室,雪夜也没有再单独和紫屿在一起过,见面时也保持普通老师和学生的礼节,这是紫屿强行要求的,她做贼心虚地觉得只要和他多说一句话就会招来无妄之灾,梁代真就是前车之鉴。
奇怪的是杨溢最近好像也繁忙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约她出去了。她有点奇怪,又有点失落,本来觉得他约得太频繁会心里不安,现在又觉得见不到很是空虚。
峻男在本市找了份影楼摄影师的工作,和师雅泡在一起的光景也少了,倒是明莉和殷殷雨绮各交了男朋友,成天都不在寝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