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溢看着她:“你学会切牛排了吗?”
紫屿接过刀和叉慢慢切着,觉得这么费力还不如不要吃算了。她一点也不热爱这种繁琐的吃饭礼节。
“明天是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杨溢看着紫屿。
“明天我们打算去阴陵山郊游。”
紫屿吃惊地看着雪夜。她可没和他约好要去,大热天的还爬山?她真是兴趣缺乏,烈日底下她太容易中暑了,虽然今年表现良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可以一起去吗?”
紫屿更吃惊。
杨溢道:“阴陵山算是本地的避暑盛地,山涧泉水清凉,很多人喜欢去。”
紫屿不知道这些,不过她不太热爱爬山,不禁皱眉。
“当然可以。”
一直到家,紫屿还是锁紧眉头的。
“你很不高兴?不喜欢爬山?”
不喜欢爬山是次要的,不经她同意替她安排生活是她更不乐意的。紫屿说不出来,只是撅着嘴。
“你不喜欢我替你安排一切,看不出你自主性倒还挺强。”雪夜收敛了笑容,对她说:“我只是不喜欢你和杨溢单独出去。”
“为什么?”
“很明显,他非常出色。”
废话,长眼睛的人都知道。
“可你觉得自己很出色吗?”
紫屿不明用意地看着他,想打击她也不用这样,她的自尊本来就被自己踩到尘埃里去了,从来也没想过出色二字跟自己有什么挂钩。
“你不觉得,他对你过于热情了吗?他拒绝那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固然是他的立场,可也不代表他就会对你感兴趣。”
紫屿想起来,好像最近杨溢对自己是热情了点,那种热情是不经意的、淡淡的,但似乎是对她的兴趣在增加。
“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他别有用心的呢?”紫屿摸摸脑袋。
雪夜也摸摸她的脑袋:“我现在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他接近你不那么单纯。”
紫屿觉得他在摸一只小狗,生气地进了屋,跟他说再见。
晚上杨溢又打电话来,紫屿很多心地问了句:“为什么你最近总打电话找我?”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应该,她很少这么不理智兼不礼貌,难道是因为内心深处想求证杨溢对自己是否别有用心?
杨溢停顿了一会,才回答:“我比较担心你和雪夜走得太近。”
紫屿心里有点不快,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担心我干什么?
“你为了帮我要到那幅画才去接近雪夜,我是很喜欢他的画,但我并不了解他这个人。他对你提出的要求一直让我觉得很不安,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什么伤害,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紫屿心里想。
“我曾提醒过你不要单独和他在一起,显然你没听我的话。作为朋友我只能告诫你,提醒你,但不能帮你做决定。我看得出他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人,但你还是要留神。”
紫屿泄气地想,为什么他们俩都说一样的话?吃饭时还相谈甚欢,一分开就互相猜疑,男人真是无法理解的动物。
“既然你觉得要提防他为什么明天还要和我们一起爬阴陵山?”
杨溢又停顿了一会:“我想保护你。”
紫屿手一颤,手机滑落在地。她匆忙地捡起,却发现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阴陵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峰丛,溶洞相当多,地下水流丰富,穿梭在溶洞之间清凉怡人,难怪可以称为本地的避暑盛地。雪夜曾说过要来这里写生,但紫屿觉得山上岩石突兀,石笋林立,并不是个写生的好地方,很难找到落脚处。但这种险峻兀立的美确实很吸引人。虽然不如桂林、阳朔的喀斯特景观地域广袤,也算是奇特挺秀、风景幽美了。
钻进溶洞,无数石柱石笋矗立于他们面前,层叠的石幔像固体瀑布般垂落,滴滴嗒嗒的水声不时轻响着。脚下的路不太好走,紫屿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夜和杨溢的搀扶下前进,光线渐渐地暗了。
溶蚀洼地和落水洞格外的多,他们走得很小心。紫屿突发奇想,觉得如果有人在这里行凶杀人的话可能不容易被发现。他们选的这个溶洞是游人最少的,因为行路艰难,到深处渐渐已经不再有人声。
溶沟里的地表水潺湲流动,他们行走于石林之间,用手电筒照亮前方。
杨溢用数码相机拍了许多照,遗憾地道:“如果峻男在的话就好了,他的摄影水平一定可以拍下许多出色的照片。”峻男是摄影系的高材生,摄影水平相当不错。
紫屿问:“你们没来过这里吗?”
“我来过,但工作后没有。第一次带相机来拍照。”
雪夜道:“我没来过。”
“你家不是在本市吗?”
“那是六年前迁来的,六年前我还在法国。”
紫屿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包里不停搜索。她只背着只小包,里面装的全是日用品。
“找什么?”
“好像我的手机不在了。”
“没带吧?”
紫屿摇头:“一定在的,在车上我还看过时间,可能是先前翻电筒的时候遗失了,我回去找。”
“别,我去吧,你会迷路的。”杨溢摆摆手。
“你行吗?”雪夜问。
杨溢拿着唯一的指南针朝他们晃晃:“没问题,我来过这里,你们不要乱走,等我就行。”
两人各靠着一根石笋原地等候。进洞将近两小时了,紫屿的手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遗失的,她很担心杨溢会找不到。
“怎么还不回来?”没了手机,紫屿不知道时间,只是凭感觉判断他已经去了很久。她无聊地转着手电筒,开始觉得有点阴冷。虽然她听杨溢的话带了外套,可还是觉得寒气嗖嗖地往肌肤里钻。
“耐心点。”雪夜安慰她。
又过了一阵,紫屿忍不住了:“你打电话让他别找了吧,万一他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雪夜打开手机,苦笑:“没信号。”
她这才想起他们已经走了很深,在山腹中信号当然不好。
“万一他有事怎么办?”紫屿开始碎碎念。
雪夜也觉得时间够长了,他看了一下表:“离开一个小时多了,我们回头去找他吧。这里的路实在不好走,万一不小心掉进落水洞就糟糕了。”
他走在前面,拉着紫屿的手慢慢前行。没有指南针,他的方向感也有点不大好,走了一阵努力辨认周围景色,奈何全是钟乳石和石笋石芽,每个相连溶洞间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小心点。”雪夜话音未落,紫屿就尖叫了一声,她一脚踏空,被溶沟裂隙卡住了。
“怎么样了?”雪夜拿手电筒照着她的脚,发现脚踝被卡紧,提不出来。
“别紧张,我看看。”他摸索着,却没办法帮她,过度的用力只令她卡紧的脚踝更痛。他放下背包,却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可以敲开一点石块,身边唯一硬点的东西是手电筒和手机,但料想不能和溶岩一拼高低。
没办法,只能等杨溢回来。雪夜扶着她小心翼翼坐在稍平整的石面上,不时安慰着她。
越来越冷,紫屿觉得自己有点哆嗦。
雪夜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坐在她身后,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身上。她因为脚被卡住,只能保持一种僵硬的坐姿,后背有了倚靠才感觉舒服些。他拧开矿泉水递给她,可是她觉得冷,摇了摇头。
“吃点东西?”他打开背包里的饭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各色点心。寿司,冰花酥,杏仁饼,红豆起酥,花色布丁……
“好甜……”紫屿想起师雅对甜点是又爱又恨。
“不喜欢甜食?吃块紫菜卷,这个不甜。”他把紫菜卷放进她嘴里,像哄一个孩子。
紫屿吃了两口,居然觉得还有点温热,好奇地问:“你做的?”
“一大早赶着做的,糕点是隔夜做的。”
“看不出你还会这些。”
“当然,我十八岁离家,独自在国外生活,什么事都干过,餐馆端盘子,糕点屋送外卖,时间久了就学会一些。”
“你也半工半读吗?”紫屿一直以为他的家境应该不错。
雪夜笑笑。
“你家境不好怎么能出国的?”
雪夜继续笑笑,没有回答。
紫屿对这个问题也不太感兴趣,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他冰凉的手臂上了。脱下外套,他身上只剩短袖T恤,她伸手摸了一下,很凉,就想脱下他的外套。
“别乱动。”
“可是你很冷。”
“我不冷。你看,有亮光,杨溢回来了。”
手电筒的光芒渐渐近了,杨溢吃惊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的脚踝被卡住了,我想你得找人来帮忙。”
杨溢弯下腰去察看:“我在原地找不到你们,就知道你们回头走叉路了,为什么不在那里等我。”
紫屿很抱歉:“对不起,我们只是担心你。”
“算了,我出去找工具来。”杨溢放下他的背包,叮嘱道:“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关掉手电,防止出去的时候电池耗光。”
紫屿苦笑,这回想走也不可能了。她拢了拢雪夜的外套,觉得依然有些寒凉,身子向后靠了些。她气血虚弱,比普通人更不耐寒。
雪夜感觉到她的寒意,抽出手臂环抱住了她,让她冰冷的背心贴在自己胸前。
她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力,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底滋生,令她不安。
“我有点困。”关了手电后,洞里深邃无边的黑暗让她不安,寂静中只想听到人声,哪怕只是听他说些无聊的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