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林和杨天啸及他们的父亲三个人合资经营商店已经半年了,杨天啸一家也在商店里住了半年有余!
杨天啸一家住在这里当然不用出房租,也不用出水电费,这些都算在“经营成本”里。
尽管杨天啸白吃白住,但杨天林和杨孝银并不介意。
不过有人介意!
谁?
张志琼!
也就是杨天林的老婆,杨天啸的二嫂!
张志琼从小在农村长大,小农意识很强,加上这几年做了很长时间的生意,虽然没有赚个百八十万的,但生意人的特点和品性却一点儿都不差!
作为商店的合伙人之一,而且自己还是出资的一方,所以张志琼对杨天啸一家在商店里白吃白住,早就看不下去了!
张志琼曾经为这事和杨天林“沟通”过很多次,但每次都看不到效果,张志琼知道是杨天林有意拖延,“贻误战机”!
张志琼决定自己要亲自“出马”!
那天晚上,杨孝银已经“下班”回家了,杨天林也不在店里。
杨天啸在楼下看家,黄梅秀在楼上看电视。
张志琼胳膊上挎个小包,气势汹汹的来了,进门看到杨天啸盯着杨天啸看了几秒钟,然后冷冷地道:“小黄呢?”
杨天啸心里狐疑的道:“在楼上!”
张志琼鼻子里似乎“哼”了一声,快步走上路去,楼梯又窄又陡,张志琼却一点儿都不担心会掉下来!
杨天啸感觉有点不对劲,过了一会儿,似乎听到楼上传来争吵声,杨天啸走上楼去,看见黄梅秀抱着女儿在床上坐着,张志琼站在楼梯口处的电视机旁边。
二嫂看见杨天啸上来了,火气似乎更大了,质问杨天啸:“你们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在这里住不用出房租吗?不用掏水电费吗?”
杨天啸没有吱声,也许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
张志琼又盯着黄梅秀吼道:“你们到底要不要脸,就这样赖着不走吗?这个店我也出了钱,我也有权说话!”
看来在城市里住了这么多年,二嫂不但“文化”长了不少,法律知识也学会了不少!
可是人情呢?亲情呢?
在城市里住了这么多年,二嫂的亲情和人情不但没有“长进”,反而退步了不少!
这是为什么?
是否和她做了多年生意有关?
做生意做久的人是不是都像她这样,眼睛里及心里没有了亲情和人情,只有金钱和利益?
难道二嫂不知道杨天啸一家的困境和窘况吗?
张志琼转头盯着杨天啸,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还好杨天啸不是干柴,否则只怕早就被二嫂的怒火点燃了!
张志琼不敢骂杨天啸对着骂,似乎还是给杨天啸的二哥留了点“面子”,所以只冲着黄梅秀骂!
虽然二嫂骂地是黄梅秀,杨天啸听了心里还是很不爽,也大声吼道:“你疯够了没有?”
张志琼似乎被杨天啸的话点燃了心中的怒火,紧紧的盯着杨天啸,如果二嫂是一头疯狼,杨天啸早已被她吃到了肚子里!
张志琼低头看见电视机的柜台上有一部手机,忽然间拿起手机用力往地上一摔,忽然气冲冲的跑了!
杨天啸的手机是诺基亚牌子的,唉,名牌手机就是好,这部手机虽然不是很贵,但质量却很好,这一摔,只是边角上掉了层“皮”而已,杨天啸试着拨了下电话,还行,电话可以打。
如果当时有部摄影机把这段视频拍下来就好了,这等于给诺基亚的厂家免费打了个广告!
引起这场战争的发动者已经远去,但战争的硝烟以及带给杨天啸一家人的伤害却没有消失。
杨天啸久久心情还不能平静下来,黄梅秀则坐在床上,虽然身上盖着厚厚地棉被,但再厚的棉被也无法温暖她的身子,更无法温暖她刚刚受过伤的已经冰冷的心。
很多人都知道,被窝虽然暖和,但热量其实来自自己的身体,对于一个心已经变得“冰凉”的人来说,身上怎么会有多余的热量来温暖冰冷的被窝?
黄梅秀紧紧的抱着可爱又聪明的女儿,像一个溺水的人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根木棍!
黄梅秀脸上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女儿望着母亲,突然用自己稚嫩而可爱的小手轻轻地摸母亲的丑脸,嘴里轻轻的道:“妈妈,莫哭,妈妈,莫哭!”
母亲以前也是这样哄着哭泣的女儿,现在女儿却以同样的方式安慰着母亲,以及母亲那颗受伤的心!
黄梅秀看到如此乖巧又懂事的女儿,却哭得更加伤心了,只不过伤心的泪水中又多了很多感动的泪水!
昨夜的战争已经过去,硝烟也已经散尽,虽然心里还有点伤痛,但日子还得过下去,要想办法挣钱,要用心把女儿抚养教育好等等!
人就像一部永不停止的机器,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就不能停下来,这部机器就要继续开着!
一直开到你不能动的那天为止!
这天是个好天,这样的天气人的心情都会变地格外开朗开心!
但杨天啸却开心不起来,就算是杨天林和杨孝银也有点忧伤和郁闷!
原因很简单,黄梅秀又怀孕了。
以此情此景,现在怀孕的确不是时候,怎么办?
是生下来,还是打掉?
杨天啸又犹豫了。
可是杨天林和杨孝银却一点儿都没有犹豫,他们一致要求黄梅秀把孩子打掉,理由很简单,杨天啸现在无力抚养第二个孩子。
而且黄梅秀还要回老家去打胎,因为在这里打胎没有人照顾她,而且会影响现在的生意!
杨天啸无法反驳他们,黄梅秀更加无法“拒绝”,黄梅秀只好回去,回到自己的娘家打掉胎儿,生孩子是在娘家生的,如今又要回去把肚子里的胎儿打掉!
有谁会明白黄梅秀此时的心情?
又有谁会理解黄梅秀那时的心情?
其实对于黄梅秀来说,回家打掉胎儿,这还不是让黄梅秀最伤心的,最让她难过的是,八月份正是“非典”最流行的时期,那时无论是在哪坐车,都要被安检人员拿着仪器来回在身上扫,虽然心里都知道自己没病,也知道这是为了旅客安全,但谁被人拿着仪器来回在身上扫,心里都不舒服,很不爽。
可是,黄梅秀没有办法,还是带着女儿回家了。
现在店里只剩杨天啸和二哥以及父亲三个人,不过,这支队伍又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张志琼二姐的儿子,叫什么风,不过杨天啸和杨天林习惯叫他风仔。
风仔在锦州当兵,长地清瘦,略高,虽然只是一个小兵,但运气却比杨天啸好地多,风仔在锦州本一找了个老婆,人长地一般,但比黄梅秀强多了,至少“对得起”观众!
现在有四个人,刚好可以打扑克,晚上晚了,杨天林会在店里睡觉过夜,风仔也会在店里过夜!
又过了几天,黄梅秀打电话,跟杨天啸说自己想把孩子生下来,杨天啸本来没有什么想法,生也好,不生也好,但父亲和二哥的话却让他无法选择。
二哥道:“你现在把孩子生下来,你能养地活吗?以你现在的状况,一个孩子都养不好,还想养两个,可能吗?”
杨孝银也点头同意杨天林的观点,杨天啸想想也是,如果生下来养不活,那生下来干什么?
杨天啸在电话里拒绝了黄梅秀的建议,并且威胁黄梅秀如果生下来,就和黄梅秀离婚。
过了几天,黄梅秀又打来电话。
杨天啸走下楼梯,看见电话旁边父亲一脸的悲伤,眼睛里还挤满了眼泪,二哥的脸色也不好,阴沉的可怕。
电话里是黄梅秀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声音:“天啸,孩子死了!是个男孩!”
杨天啸当时一下子蒙住了,心里忽然有种极强烈的痛悔,黄梅秀当然比杨天啸痛苦十倍,杨天啸按压住心中的痛苦与悔恨,安慰道:“算了,不要伤心了,你要保重身体啊?”
二哥不敢看杨天啸的眼睛,是不是二哥心里也很后悔,一个儿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而且大哥和二哥没有留下杨家的血脉,现在自己却亲手折断了自家的香火!
杨天林和杨孝银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人死不能复生,再悲伤也没用了。
杨天啸却没有见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面,后来,在梦中,居然梦见自己的儿子,隐约中似乎还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不要杀我,爸爸,不要杀我!”
杨天啸在梦中惊醒,一脸的痛苦和茫然!
又过了一个月,黄梅秀要回来了,从汉口坐火车到沈阳下车,让杨天啸去接她们母女!
杨天啸真的去了,实际上,杨天啸很想念自己的女儿,想早点去见女儿,否则杨天啸很难这么远去接黄梅秀!
杨天啸从金州区火车站坐火车,过了五个小时才到沈阳,但杨天啸却下错了车站。
因为列车上报地是沈阳南站,而沈阳南站其实是以前的苏州屯站,后来才改为沈阳南站。
真正的沈阳站应该是现在的沈阳北站,也就是以前的沈阳站!
结果杨天啸在苏州屯下车后,又打了一辆三轮车,赶到沈阳北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黄梅秀带着女儿在路边等着,女儿才二岁不到,怯生生的靠着母亲,惊恐又有点熟悉的望着杨天啸!
杨天啸心疼的望着女儿,只见女儿身上有很多红点,应该是蚊虫咬地。
杨天啸张开双臂,蹲下来,望着女儿高兴的道:“珊珊!来,爸爸抱抱!”
女儿却往母亲身上靠,黄梅秀笑道:“珊珊!这是你的爸爸!你不记得了吗?”
杨天啸和二哥及父亲合开地商店,经营了大半年,已经危机四伏,恐怕撑不了多久,杨天林和杨孝银都有点后悔,后悔不该和杨天啸合开这家商店!
他们都想抽身出去,不想淌这趟“浑水”了!
可惜现在是欲罢不能,因为已经赔了很多,他们已经拿不回各自投资的一万元资本!
屋漏偏遭连夜雨。
杨天啸的女儿偏偏在此时得了一种叫什么“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就是一出血就血流不止,即使是一个小伤口,也很难止住流血!
杨天啸和黄梅秀带着女儿到了大连市儿童医院治病,结果一个星期不到,三千元就搭进去了,钱用了不少,可女儿的病情却没有见丝毫起色!
为了省钱治病,杨天啸和黄梅秀合吃一碗饭。
一个星期后,医院催促杨天啸交治疗费,杨天啸回家去跟父亲要,父亲却不愿给了!
杨天啸没办法只好回到医院,黄梅秀知道了,只是拼命地哭!
又打了几天针,大概把杨天啸以前存地钱剩余的都用完了后,第二天医院就非常“准时”地停了药。
杨天啸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叫二哥来送钱,可是杨天啸从早上等到晚上,却一直没有看见二哥的身影!
最后,杨天啸和黄梅秀只好无奈而痛苦的回到家里。
杨天啸和黄梅秀带着女儿又到了区妇幼保健医院,当初就是该医院建议杨天啸带女儿上市儿童医院住院治疗!
妇幼保健医院的医生得知杨天啸一家的遭遇后,给杨天啸开了一个药方:血康!
这个药可以到外面的药房去买,杨天啸去药房连续买了两盒,天幸的是,珊珊服了这个药之后,居然好了,一直到十一岁时都没有事,只是当初在儿童医院打的激素针没有完全消退就出院了,医生说会有副作用,后来女儿长地很胖,十一岁时居然重达一百三十多斤,也不知是激素未消尽的副作用所致,还是因为吃地太多变胖的,不过珊珊到了深圳后,的确吃地很多!
杨天林和杨孝银正为如何“全身而退”发愁时,一个好消息来了,杨天啸有一张政府发的下岗工人再就业优惠证,可以凭借这张证件享受就业优惠,也可以去享受小额创业贷款,可以贷两万元钱!
杨天啸凭借自己不懈的努力,当然也有父亲的功劳,终于冲破重重关卡,可谓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商业银行贷了两万元钱,不过在银行签字的时候,银行要求黄梅秀也要签!
拿着这两万元钱,杨天林和杨孝银终于可以“全身而退”,每人都拿回了自己投资的一万元钱,至于是否多拿了,杨天啸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从开店开始,所有的账务都是父亲一手操办地!
杨孝银和杨天林算计了半天,终于算完了,杨天啸不仅要把女儿住院时的费用扣除,甚至连房租和水电费都算到杨天啸的身上,再除去杨天啸向父亲借地钱,最后算下来,杨天啸还剩下一万元多点。
可是当杨天啸最后搬家时,黄梅秀给杨天啸的钱只有三千元不到,杨天啸一直怀疑黄梅秀说老乡只偷了自己几百元钱,但实际情形可能不止这么少,可惜问了黄梅秀几次,黄梅秀就是说只丢了几百元而已,可是问到其它的钱黄梅秀就说不清楚了,杨天啸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这么的了!
杨天啸把店里的东西按卖破烂的价钱卖给了别人,而且还提前退了房,退房的钱大约有五百元左右!
然后在小孙等人的帮助下,杨天啸一家搬到了汇金市场南面的第二栋楼房,在东面门栋二楼。
这是以前的老房子,总共有四层楼高,一个楼里有三家门,在西面的是房东一家,中间就是杨天啸一家,里面有两间朝南的卧室,杨天啸一家人住在西边的屋,东面的一间屋是两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住,两间屋之间的厕所和厨房则共用,还有一个凉台,当然也是两家共用!
杨天啸交给了女房东二千元钱押金,手里就只剩下五百元钱了!
杨天啸一家人暂时“安定”下来,可是一家三口后面的生活怎么办?
商店已经黄了,杨天啸暂时没有了工作,黄梅秀要看着女儿,暂时也等于失去了“战斗力”,所以杨天啸一家等于没有了经济来源,没有了经济来源,杨天啸一家的生活就没有了保障。
杨天啸很着急,没有资本就没法做生意,即使再小的生意也要资金,而杨天啸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了,哪有钱做生意?
上班吗?
到哪去上班呢?
没有技术,没有特长,有哪家公司会用他呢?
偏偏杨天啸又没有什么有势力的同学或朋友,杨天啸感觉自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还有黄梅秀和年幼的女儿都和杨天啸一样陷入了绝境!
杨天啸自从军校退学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有了深深的悔意——我真的不该退学的!
现在杨天啸可以说是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可惜的是却没有“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