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孝官两口子从龙王五队搬到了七队,龙王七队在陆军学院的北面山脚下,那里挨着陆军学院的靶场!
龙王七队靠着的山叫平顶山,在山上有一个很大很深的山洞,在洞里面有一座很高很大的佛像,至于是什么佛像就不清楚了。应该不是金像,否则早就叫人扒光抢光了!
后来,杨天啸还“亲自”去看了看!
春天里的某一天,杨天啸又被大哥打了,杨天啸就跑到幺叔家“避祸”,或者“散散心”。
杨孝官的老婆当然也有名字,只不过杨天啸辈分比她低,所以不能叫她的名字。
杨孝官的老婆姓卢,叫卢元香。
卢元香的新居是一座农村的老房子,有三间,中间是厨房,两边是卧室,房南面是一块一百多平的院子,院子之间用石头垒成的矮墙隔开。
卢元香的姐姐和姐夫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卢元香的姐姐叫卢元南,姐夫叫熊德发,杨孝官和熊德发都在龙王七队东面不远处的水泥厂上班。
卢元南年纪显得比实际年纪有点老,长脸,眼角有皱纹,此时正系着蓝色围裙在厨房煮猪食。
卢元南听到院门响了,朝院门望去,看到杨天啸打开铁门进来了。
杨天啸进了正门,坐在炉前,呆呆的望着炉里的柴火,柴火烧地正旺,“噼噼啪啪”的响着。
卢元南望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天啸不知听见了没有,没有吱声,只是低头呆呆的瞅着炉里的火苗。
卢元南又看了杨天啸一眼,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有点肿,于是又问道:“是不是大哥又打你了?”
杨天啸依然沉默着,没有回答。
卢元南叹了口气,轻声道:“都是你妈的病惹的祸!”
杨天啸心里一惊,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卢元南揺揺头道:“没说什么!”
杨天啸不解的道:“你刚才说我妈的病怎么了?”
卢元南眼睛不知为何有点湿湿的,转头望着杨天啸道:“这些事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杨天啸抺了一下眼睛,不知是炉火的烟薰的,还是伤心流下的泪,急切的道:“为什么要长大了才知道?”
卢元南又深深的长长的沉沉的叹了口气,道:“现在跟你讲了,你也不懂啊!”
卢元南稍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总之,以后大哥骂你,你不要跟他顶嘴,自己多懂点事知道吗?”
杨天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杨天啸回到家,看见父亲正在沙发上铺被子,然后帮老婆穿好衣服,再用两手把柳善花扶起坐好,接着杨孝银正面对着柳善花,两腿微蹲,两手从柳善花腰侧伸过去,在柳善花背后双手交叉抓紧,然后有点吃力的把柳善花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坐好,再拿一张被子放到柳善花身上,最后把小桌子摆到柳善花身前,饭菜摆好后,柳善花就可以吃饭了。
杨孝银和老婆一起吃饭,奶奶和三个孙子还是在餐厅吃饭。
主食是稀粥,菜呢?一个炒青菜,一个炒土豆片。
还有一盘咸菜。
如此粗茶淡饭,奶奶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在意,杨天啸虽然在吃着,但谁都看地出来,他吃的样子很“痛苦”,就好像有人在逼着他做一件他很不愿也很不想做的事情。
杨天林脸色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也“认命”了,以前还对奶奶发过“牢骚”,认为天天都是“粗茶淡饭”,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奶奶的样子也很痛苦,也很无奈,只能安慰孙子道:“现在没办法,以后可能会好点!”
杨天林听了这话很不爽,知道奶奶在骗人,可是奶奶又说了一句话,杨天林听了这句话就无话可说了。
奶奶叹了口气道:“你妈妈的病要花很多钱啊!现在只能省点用给你妈妈留点钱好治病!”
杨天林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母亲的病却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难以抺去的阴影,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团阴影也越来越大,而这团阴影所造成的痛苦也越来越重。
杨天龙的心里也有和杨天林同样的阴影和痛苦,而且正是这团阴影使得杨天龙的脾气越来越怪,杨天龙的心灵就像一根铁棍已经扭曲变形地几乎要断掉!
第二天,是个晴天。
杨天龙和两个弟弟,还有几个大孩子和小孩子,他们走到了东大院东边的印刷厂。
在印刷厂的东南墙角处,在墙角的外面有一个垃圾点,杨天龙一群人来到了这里。
他们踩在垃圾的砖墙上,然后爬上印刷厂的围墙,往北走一点儿,下去之后再往北走几米,有一间小平房,里面有一个小水池,水池里只有一点点水,但是里面有很多玻璃球,就是小孩子们经常玩地那种。
玻璃球的种类很多,有大的,有小的;有透明的,有不透明的;有的方,有的圆;甚至还有一些带花瓣的(球中间有彩色的纸)。
几个人乍一看见这么多“宝贝”,一个个眼都直了,疯狂的朝裤兜里猛塞。
人都是有贪心贪念的,大人如此,小孩更是如此。
只可惜人若太贪心,也很容易出事。
如果他们能早点“收手”,他们一定会跑掉,就不会被抓住。
可惜,他们太贪心,所以他们被抓住了,但不是全军覆没,杨天龙和杨天林,另外还有一个大孩子因为跑地快也跑掉了!
杨天啸和另外两个小孩子被厂里的人带到了车间里,先是被严历的“审讯”,最后被判帮他们打扫车间卫生,一直到中午下班才放他们走。
过了两天,杨天龙和杨天林都以为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没有人知道是他们干的,所以都放下了心。
可是他们俩真的逃掉了吗?
没有!
晚上,兄弟三个被叫到了父亲屋里。
兄弟三个并排跪在地上,杨孝银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三个儿子,脸色阴沉的有点可怕!
杨孝银扫视了三个儿子一眼,最后眼光停在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身上。
杨孝银冷冷的道:“你们是不是到印刷厂偷东西了?”
杨天龙和杨天林彼此对望一眼,杨天龙道:“爸爸,我们没有去偷啊!”
杨孝银望着杨天林道:“你有没有去偷?”
杨天林望了大哥一眼,小声道:“没有。”
杨孝银重重的“哼”了一声,气道:“你们还撒谎,做了怎么不敢承认?”
杨天龙还不甘心的道:“我们真的没偷吗!”
杨孝银揺揺头,仰天长叹一声,痛心的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家里虽然穷,但我们再穷也要有志气,人再穷也不能去偷去抢!”
杨孝银想了想又道:“你们以为跑掉了就没人知道了吗?听没听过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杨孝银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善花,用手擦了一下双眼,道:“印刷厂里有个人是保安处的,他以前是我的部下,所以认识你们,是他告诉我的!”
杨天林心里想:原来是他说的,我还以为是小弟说的。
杨天龙心里也在想:原来是他说的,还以为是小弟说的,哼,他要敢说,回头非揍死他不可!
杨孝银道:“你们大的去偷先不说,你们怎么还带着小弟去偷呢?而且还把小弟留在了厂里,万一小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杨天林听了,脸上红红的,惭愧的低下了头。
杨天龙的头依然挺着,脸上一点儿惭愧或者内疚的意思都没有。
杨孝银道:“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杨天龙和杨天林心里都是一惊,知道又要挨打了。
果然,杨孝银从身后拿出一个鸡毛掸子,看样子好像早就准备好了。
杨孝银命令三个儿子把左手伸出来。
杨孝银照着杨天龙的手用力打了下去,谁知杨天龙手一缩躲了过去。
可是杨孝银并没有因此而饶了他,再一次严令他把手伸出来,杨天龙见躲不过去只好把手再次伸出去。
杨孝银狠狠的抽了一下,又抽了一下,杨天龙本能的想躲,可是咬咬牙,忍住了,只见他还有点稚嫩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异样的坚强,有一种万念俱灰后的绝望,看破红尘似的冷静,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绝和肃杀。
看他的表情就应该知道,他的内心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似的挣扎或搏斗。他的眼睛似乎还带着令人难以觉察的异样: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的野兽,经过了长时间的挣扎后终于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绝望与悲哀!
杨孝银不知道在大儿子的心里有那么多的想法,有那么大的痛苦和挣扎,他当然也不知道,从这一刻起,杨天龙的心灵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混蛋和扭曲,也许他最后的悲惨结局也正是这时埋下的祸根!
其实杨孝银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就能帮助杨天龙改变过来吗?
杨孝银如果想帮助杨天龙避免走上歪路的话,除非他能治好柳善花的病!
可惜。
可惜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