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五月份,在北方正是天气清凉温暖宜人的时候,在遥远的南方却已经是火热难熬的夏天!
杨天啸这个在北方生活了几十年的汉子,虽然已经在深圳市生活了一年,但还没有适应南方闷热难熬的夏季。
早上还好点,可是一到了公司,到了二楼的仓库,就马上感到热地难以忍受,在办公区还有几个风扇可以吹,但在里面发料却没有风扇。
杨天啸一边发料,一边用手擦一下脸上的汗水,不擦不行,不然的话,视线会受到影响!
可惜汗水刚擦完,马上又冒出来!
这天,下面来了个货柜,王湘春叫杨天啸下去卸货。
杨天啸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卸台湾来的货柜是又累又热又挣不了几个钱,对卸货柜的人来说,那是“净亏损”!
还好,货柜停在了有风的过道上,货柜的后门已经打开,露出了满满一车货,杨天啸看着满车的货,却没有一点儿愉悦的心情,心里反而很失望很难受!
几百支皮料,从上面扔下来,杨天啸在下面和别人一起弯腰抬起来,放到板子上。
虽然有风吹过,但风不大,对于杨天啸来说,这点风实在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
不过,有风总比没有风强啊!
好容易货柜卸完了,杨天啸已经累地腰都直不起来,两条胳膊又酸又麻!
回到楼上,杨天啸马上开始发料!
不发不行,生产线助理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有的助理急地在楼上的走廊窗户上望着楼下卸货柜的人大喊大叫,让下面的人上来帮忙先发下料!
不过下面的人没有“刁”他,下面大家正在辛辛苦苦的卸货,谁好意思走开呢?
第二天,又来了一个大柜,不过这次是一个大陆来的钢丝柜,其实也不是柜,只是一个很长的大货车,上面有七八百捆钢丝,钢丝有大梱和小梱,外面用油布包着,再上面用一层厚厚的帆布盖着。
大梱钢丝是八毛钱一梱,小的是六毛钱一梱,总共有五六个人卸,每次来货都有几百支,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五六十,多的时候有七八十。
当然最赚的还是刘有亮这个人。
刘有亮比杨天啸还大几岁,听说是王和平的姨父,个子中等,相貌一般,主要工作是开叉车,像卸货柜时都是刘有亮开叉车卸货。
开叉车又轻松又能赚钱,而刘有亮每次都是把货柜钱的一半赚到手里,当然这都是“托”了王和平的福,所以每次发工资刘有亮的货柜津贴至少也有三四百元!
刘有亮在皮料组,虽然手里也有点皮料要管,但谁都知道他管地是常备料。
常备料在仓库是最好管地料,电脑上没有帐,发货的时候可以随便发,到盘点的时候如果自己的手工账和实物不一样,只要把自己的手工账改一下就可以了!
这个钢丝柜三个月来杨天啸只卸了一次,最近的一次是王湘春卸的,像王湘春很少去卸台湾货柜,而其他班长更是从来都不卸台湾货柜,当然他们也不卸大陆来的皮料。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王湘春卸完钢丝回来了。
王湘春瘦削的脸上洋溢着春风般得意的神情,像刚打完一场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样!
中午回到家里,黄梅秀正在做饭。
黄梅秀从小没有怎么做过饭,她母亲的手艺也不知道学没学过,反正黄梅秀做地饭南不南,北不北的,你不知道她的饭菜到底是哪一派的!
反正和黄梅秀一起这么多年,杨天啸很少吃过让自己大开胃口的饭菜,杨天啸忽然间很怀念以前的岁月,那时虽然母亲仍然瘫痪在床,但奶奶做的地道的家乡饭真的很香,即使是最普通的稀饭,但配上家乡特有的咸菜,一样的让人“大快朵颐”!
本来偶尔凑合吃顿饭菜也无所谓,但是人要天天吃饭,杨天啸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只有在自己饿地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黄梅秀做地饭菜的“香味”!
于是乎,杨天啸心里忽然间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找到一个好老婆。
就算自己不能和心爱的女人,如孙秀艳在一起,但至少也可以在南方的老家找一个,那样的话,最起码饭菜可以吃地好点!
黄梅秀饭菜已经做好了,叫杨天啸吃饭。
杨天啸默默地坐在饭桌旁边,食不知味的吃着,吃完了饭,杨天啸就躺到床上休息!
黄梅秀吃饭却很慢,本来上饭桌就晚,吃地又慢,所以过了很久黄梅秀才吃完!
吃完饭,黄梅秀也躺到床上休息。
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黄梅秀也可以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过了两天,王湘春又让杨天啸去卸了一次货柜,一个礼拜一般来两次到三次台湾货柜。
杨天啸又去卸了一次货柜,心里虽然很不爽,但是也没说什么。
可是,到了下个礼拜,又有一个台湾货柜来了,这次王湘春居然又让杨天啸去卸!
杨天啸终于火了,冷冷地道:“不去!”
王湘春愣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去?”
杨天啸哼了一声道:“不去就不去了!”
王湘春的脸色刷地一下变成了青色,盯着杨天啸道:“让你卸货柜还有什么意见吗?”
杨天啸恨恨地看着王湘春,冷冷地道:“前两次是我卸的,怎么这次又让我卸?哦,挣钱的钢丝柜就让别人卸,没有人卸地台湾柜就让我卸?你以为我傻是吧?”
王湘春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没有说话。
下午,杨天啸正在桌子旁边做帐,王湘春走了过来,小声道:“卸货柜吗,大家都要卸,有时多卸一个少卸一个也无所谓,你这次卸了,下次我不让你卸就行了!”
杨天啸道:“是,多卸一个货柜我也无所谓,但我不想被别人当猴子耍,我可不是傻子!”
王湘春道:“谁耍你了?我只是让你多卸一个柜而已,怎么能说我耍你呢?”
杨天啸道:“耍没耍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当然王湘春又岂会“善罢甘休”!
下午,杨天啸在桌子旁边坐着,天气很热,杨天啸心里正烦地很!
这时,组长蒋家华来到杨天啸面前。
蒋家华个子不高,长得还行,有点秀气,就是眼睛喜欢一眨一眨的,让人觉得他说话不尽不实,难以相信!
蒋家华和王湘春一样,都是湖南的,也就是和王和平是纯老乡,在仓库里,几乎就算是一个湖南帮!
蒋家华站在杨天啸身边道:“班长让你卸货柜,是因为当时别人都在忙,所以让你先卸一下,以后再给你补回来就行了吗!”
杨天啸听了却在心里冷笑:是因为别人忙,还是把我当傻子耍?
杨天啸开始没有说话,蒋家华继续道:“不管怎么说,班长说话总得听吧?你不卸,别人都不卸,那货柜谁卸?”
杨天啸一听,这话明显是偏向王湘春说地,心里一气,冷冷道:“是不是以为我们东北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很容易被别人耍,是吧?”
蒋家华一听脸色变了,不耐烦的道:“你怎么这么说?班长安排卸货柜难道心里没有数吗?”
杨天啸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有数?有什么数?”
蒋家华道:“不管怎么说,以后班长安排的活你服从命令就行了!”
杨天啸闻言心里更加的不爽,大声道:“合理的安排我就听,不合理的安排我就不听!”
蒋家华也火了:“那你要不要干吗?不干可以走啊!”
杨天啸也针锋相对:“走?你说走就走?你说了算?”
蒋家华鼻子都气歪了,恨恨的走了!
晚上,王和平叫杨天啸下去。
到了办公室,文员都回避走了。
杨天啸和王和平蒋家华还有王湘春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开会讨论卸货柜的事情,杨天啸听了半天,心里又不是滋味,王和平的话明显还是偏向王湘春。
杨天啸当然不干,气鼓鼓的道:“不管怎么说,耍我就是不行!我可不是那么好耍地!”
王和平听了,居然火了,吼道:“你要不要干?”
说完又瞅着王湘春道:“以后的台湾货柜都让杨天啸一个人卸,听到了吗?”
王湘春点点头。
王和平居然又盯着杨天啸,腆着脸道:“以后的货柜都由你一个卸,行不行?同不同意?”
杨天啸盯着王和平,恨恨的道:“不行!”
王和平气地脸上的眼镜都要掉下来,望着蒋家华道:“这事你处理一下,不行就把这事报到管理部,交给管理部处理!”
王和平太不了解杨天啸,这招没有吓倒杨天啸,却把杨天啸的牛脾气越发的激怒起来,杨天啸吼道:“你报给谁我都不怕!不信你就试试?”
杨天啸气地起身要退出会议,临走前再次大声的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都是湖南的,摆明了合伙整我!还开什么会?
杨天啸刚才的话把他们三个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第二天,王和平扬言要把杨天啸开除掉,杨天啸一点儿都不在乎!
可是杨天啸不在乎,黄梅秀怎么能不在乎?
中午,黄梅秀饭都没有做,劝杨天啸:“算了,就一个货柜,不要和他们争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杨天啸气愤不平的道:“本来多卸一个货柜也无所谓,但他不该耍我,我是那么好耍的吗?”
杨天啸愤怒的盯着屋顶,仿佛要把房顶盯穿!
黄梅秀坐在床头,不住的叹气揺头!
杨天啸把门打开,大声的骂王和平,王和平住在二楼,杨天啸在五楼,也不知王和平听到了没有?
杨天啸不管他能不能听见,照旧骂个不停,吓地上下楼的人都心惊胆战的!
杨天啸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杨天啸已经无法回头!
杨天啸眼睛里忽然流出了泪水,在自己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杨天啸想到不是父亲,也不是二哥,而是已经离去很多年的大哥。
杨天啸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候,想到的却是小时候一直欺负自己,对自己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的大哥杨天龙呢?
想到大哥,杨天啸眼里的泪水更加多了,对黄梅秀很黯然有点像交待遗嘱似的却又很坚决而绝决的道:“黄梅秀,你带着女儿回去吧!不要管我了!”
杨天啸脸上又出现了一种世界末日来临时的悲哀,万念俱灰后的平静,杨天啸用一种异常哀伤的绝望的语调道:“我大哥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我想我也该去找大哥了!”
杨天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异常的平淡,态度也异常的冷静,但黄梅秀听了却急地要哭出来,吼道:“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傻事!你大哥已经走了,你不能再犯错误了!”
杨天啸的眼里露出了很深很重的痛苦之色,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前方”一个很远的若干年后某个“时空”处!
下午下班,黄梅秀的二弟来找杨天啸。
两个人在楼下的美宜佳超市门口不远处谈话。
黄社明的眼睛本来就很小,此时满眼都是焦急之色,焦急之中又透露出明显的不安!
黄社明道:“你不要和他们吵了,这样没用的!”
杨天啸冷冷的道:“我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谁想耍我就不好使!”
黄社明叹口气道:“哎,你怎么这么犟呢?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孩子不用管了?”
想到了孩子,杨天啸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深深的歉疚之情!
杨天啸还是傻傻地盯着前方,没有再说什么!
黄社明又道:“算了,我跟王和平谈谈,你跟他们认个错就行了!老王还是会给我点面子的!”
杨天啸沉默着。
黄社明又道:“这件事过去就算了,以后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好不好?”
杨天啸还是没有说话。
黄社明转身走了,边走边揺揺头!
杨天啸不知道黄社明揺头是为自己而揺,还是为王和平而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