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静,金光余落满地。挑破白花绿草,一阵阵蜂飞蝶吟。
心里忽然满上一阵惶恐,家中怎么这么静——静得如此可怕。
“风。”我试探般地唤了一声,声音在残血般的夕阳中可怜地回旋着,滴答落尽。
没有应答,耳边依旧蜂飞蝶吟。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满上心头,我丢下身后伫立不动的左雨,往寂静似无人的家门夺路而去,惴惴的心按在胸膛似就要蹦出来一般。“风!”我大声喊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紧闭的门撞开,却只听见自己石破天惊的呼喊在空旷的屋房间声声震耳——
红绸,香粉,白瓷青花,纱帘幔帐,一如我曾时的女子闺阁,丝毫不见风的气息!
“风!”我对着空旷的房间撕心裂肺地叫着,感觉嗓子似乎都要叫破。风走了——风不见了!一声不响、不告而别!“怎么了!”身后传来左雨大哥忧虑的喊声,我管不了许多,只管踏进门去寻找风残留下的一星半点的痕迹——确如我害怕的那样,风走了。我一进门,就看见了他留在案几上的一封短信,信上是他飘逸若清风的字体——
梦,对不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相濡以沫三年,此般温馨美好,我风阐汀一生难偿。只是鸢罗应托乔木,风阐汀已近物是人非,怎能误了你的终身。你之美梦华年,今日方才开始。
物是人非。
一张纸笺,已有几分生硬干瘪,一如泪痕满脸。
风,既然你不舍,为何你宁愿让自己写下这一字一字的眼泪而不愿留下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月下起誓白首不相离,我任洎梦岂会怕人祸天灾!
“梦,怎么了!这是……”左雨大哥踏门声入,却不讲话说毕,只悄然在我身后止步。“风走了。”我的声音已近呆滞,平静地将那一张干涩的信笺重新放回案几。我的神色那么平静,心里那么平静,静到像死了一般。
屋外余光刺眼堪比晨曦,我却直视。这光哪里刺眼?
风走了。我淡然一笑,没有刚才大风大雨的悲号,我只是凄惨地耸耸肩。一个坚实的臂弯将我紧紧环住,我知道那是左雨大哥。他的心跳好快,比我的快那么多,且那么沉重、那么辛酸。是为了风,还是为了我?
我木然不动,如死灰也如雕塑。他似乎见我不动作,却愈加安慰一般地、一松一紧地扣住我的肩头。我却依旧不言不语,只任由自己的眼睛随着屋外渐下的残阳,从烧透光辉,到漆黑如死。
再见光明,已是深夜。
相背。左雨大哥的一身黑衣凝重,散乱的发丝纠结成几世不落的沉云,在沉沉的雾霭里苍莽倒戈。
我不言语。我只是木然地直起身来。不记得是怎么睡去,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记忆着什么,更无心问今是何时。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和我有关系。
“你醒了。”
麻木的心被一下惊醒,我有些怔讼地望向左雨大哥。他没有回头,却看见他抬起手来,执他的粗布酒壶,浊酒香噎。“你突然间晕过去,到现在已有好几个时辰。”
我仍不出声。他站起来。
他缓缓侧脸向我。夕阳潋滟出尘有瑕,他的磐石之眉是又加多的沉重, 生光的璀璨把他大刀阔斧般的俊脸生生削成两半,一黑一金,让人油然地恐怖。“梦,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事实终究如此。这个地方,你最好也不要呆了吧。”
我久久望着他,心中不带半丝感伤的抽搐。接受?接受什么?两年风雨,三年情缠,像雾像雨,风吹便散。是,任洎梦的人生便是如梦一场,梦醒梦散。我只是一个为人解读的女筮,却惟独解读不了自己的一生。
我的心没有任何伤痛的感觉,它只是在平凡地跳动,慢慢地,那么无力。
“我接你到我的住处去。你一个人在此,我不放心。”
在此,在彼处,对我有何区别?池光潋滟一片,金鳞点点,照耀着我与风的这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