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我们回去。”姬信站起来便向来路而去。
“君华,我们还没个妈妈还愿望呢?”絮儿赶上几步。
“理它做甚!”姬信自相国寺出来,看了看天空回头问道,“天气尚早,我们去哪里玩耍?”
“听说新门内的会仙楼来了契丹棋童,棋艺奇高如今都没人能赢。还有我们近旁的状元楼的说书先生,正在讲《隋唐五代平话》……”絮儿一听姬信问她好玩的地方,也忘记了对姬信的害怕,便滔滔不绝的讲述了。(新门,正名叫崇明门,东京百姓习惯叫新门,在东京城西南。)
“我们这便去会仙楼,前面带路。”姬信不理会唠唠叨叨的絮儿便向前走去。姬信对于自己棋艺还是比较自信,听到有东京城来了高手,姬信便想去讨教一番,反正现在也闲的无事,何况自己也不愿意早早回去面对鸨母的那张脸。
会仙楼外。
姬信刚到会仙楼,便许多人围着酒楼门口树立的木牌子,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上面,姬信便有些好奇的凑了上去。
“李小姐,好久不见了。”这个时候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传入姬信耳朵里,让她不由的皱眉。她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华贵,长相还算过的去的男子正色迷迷的盯着自己,不过眼神猥琐的让人恶心,而其后面还跟着几个侍从,这显然就是恶少的典型。
“滚远点!我不认识你!”姬信大吼了声,便径直向来路走去。姬信本来想和契丹棋童讨教棋艺,没想到被恶少搅了兴致。
“哎呦!你以为你穿成这样我就不认识了?”恶少一下跳到姬信的面前拦住去路,上上下下打量姬信一番后,轻蔑的说,“窑姐也装贞洁了?小娘子是不是寂寞了,要不要哥哥好好疼你。”说着男子便一把将姬信搂在怀里,怎奈姬信变成女人,力气不济挣脱不了男子的怀抱。
“哈哈哈……”围观的人大笑起来。
“混账!快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姬信可以被人打可以被人杀,但绝对不允许别人如此侮辱自己,作为曾今的帝王他有自己的尊严,如果谁胆敢践踏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小娘子生气的样子真是好看。”男子说着便轻浮的用手托起姬信的光洁的下巴。
“大郎!有话好好说,我们小姐只是说的气话罢了,你就放了他吧。”絮儿一看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劝解。
“滚一边去!”男子一脚将絮儿踹开。
絮儿不妨有此,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额头磕在了酒楼前的台阶上,片刻功夫便渗出了一些殷红。
姬信心中火气更旺,不做他想,便一拔下自己发间的玉钗,用力刺入了男子的咽喉,而同时一股鲜血也自男子咽喉喷出溅了姬信一脸血污,接着男子若断线的风筝般倒到地上,连姬信也一同带倒。姬信他也是护短之人,曾经的她,无论自己的属下还是女人,他自己打骂甚至杀掉都可以,但是别人即便动一个指头都是不允许的。而今天这个男子,却连连触犯了她的底线,那结果只有死。
“杀人了!杀人了!”空气沉寂了片刻,不知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都四散逃开了。
“哇呜呜……呜呜……”死在姬信手里的人他都说数不清,对于男子的死他并不在意,可是絮儿哪见过如此阵势,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
姬信缓步走到絮儿面前,她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在絮儿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算是安慰。小丫头看到姬信,一把抱住她哭得好不伤心。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只见十几个衙役拿着武器,向自己这边围过来。
“你就是那杀人的女子?”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入姬信耳中。
姬信抬眸看去,是一个壮实的汉子,看打扮多半是捕头。姬信现在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能够一死脱离这个躯体无疑不是一种解脱,想到这里姬信回汉子一个笑容,答道:“我便是。”
做了十余年的捕头,张予也不是没逮过女犯,可那个不是哭哭啼啼要死要活,今天这位道是让自己大开眼界,到了这个时候也能笑出来。张予毕竟是老手,微微愣神了会便反应过来,对手下吩咐道:“给我锁了!”
姬信没有反抗,任由衙役将冰冷的铁链套在自己的脖颈上。只听一声吆喝,姬信便被带走了
浚仪县狱中。(注释:北宋初,开封府治浚仪、开封二县,其中浚仪县大中祥符三年,即公元1010年改祥符县,我二取其一。)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囚衣和罪裙,满脸污浊的女子静静的靠在墙角,她玉颈上钉着三十六斤重的大枷,枷面上贴着两张交叉的封条,上面赫然写着‘大宋太平兴国九年甲申十月开封府浚仪县衙封’。而一双纤足定着二十斤的死镣,靠近镣环的脚裸已经变成了黑青色,想必是长时间带着脚镣所致。而女子的一双玉手也被紧紧的锁在枷下,手裸也同样是一圈黑青。而这个可怜的女子便是姬信,她自那日认罪,便以贱犯良和故意杀人而判了绞刑,依律明年春天决狱,如今她已经在牢中呆了一月有余。
这个时候安静的牢房里忽然响起了声音,姬信如死水般的眼中终于有一丝气息,她抬眸看向声源,只见一个女禁子正在开着牢门的锁子,旁边还站了两个禁子,除此之外还站着一个女子,里拿着一个包袱,姬信知道那是自己的侍儿絮儿。
“君华!”小丫头一进来便扑到姬信的身上。
“啊……啊啊……下来……”姬信这些天被这些刑具折磨的只剩半条命,谁想这丫头不知轻重,一来便将整个重量压在脖子上的大枷上,姬信不疼才怪。
“你这小娘子,这样会把她压坏的。”一个女禁子笑着将絮儿拉走,蹲下身子对姬信说,“让我给你把枷打开。”
“这……”姬信迷惑的看着禁子,虽然自己不算宋人,但是对刑律还是了解的,不是决狱是不可能打开大枷的,看着架势难到这便要上路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算你命好,今日官家大赦天下,你是不用死了。”另一个女禁子为姬信解开了疑惑。
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姬信从锁链中解脱出来后,姬信有说不出的轻松。她换上絮儿带来的衣裙,整理好发髻才走出牢门。姬信在阴暗的狱中待了一个多月,忽然感受到阳光反而有些不适应,脑袋晕乎乎的过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哈哈哈……”姬信本不做生还之想,以为再次出来也许是绑缚刑场,不想却是活着出来,想到这里大笑了起来。
“君华你别这样,絮儿……”小丫头看着姬信,预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姬信恢复一贯的冰冷。
“这是太常寺给君华你发的官牒。”絮儿将一张纸递给了姬信。
姬信将纸展开,只见上写着:
大宋雍熙元年甲申十一月二十日令:
犯妇李氏,以贱犯良当街杀人,本依律绞决。蒙上大赦免其死罪。然其情恶劣,不可为世人效,今罚为官妓,无由终世不得落籍,限令三日内太常寺教坊入籍,不得有误!
(注释,此年十一月,宋太宗大赦,改元雍熙。)
呵呵,姬信苦笑,原来自己终究脱不了风尘的命运。以前只是民妓还没有入的乐籍,只要从鸨母手中得到卖身契毁了说是万事大吉。如今好了,竟然成了入了乐籍的官妓,还终世不得落籍。原来一切都是命,姬信觉得灵魂终是脱不了这躯壳的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