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小小的米线店里乱嘈嘈的,一时间全部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安静了下来。亦晴有些恍惚,片刻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然后突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冲着一步步紧逼上来的何维摇头。何维对着搂着亦晴的人说:“别伤害她,有话好好说!”
那人一伸脚踢倒桌子、椅子,说:“让警察出去!”何维在回头的一瞬间,脚踢出去,准确地踢到那人的手上,枪应声落地,对面的几个人冲上来,把持枪的汉子按到地上,亦晴早吓得面如土色,坐在水泥地上瑟瑟发发抖。
何维蹲下去,紧紧地抱住亦晴,他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其实他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的,从前在大学时练过跆拳道的,只是从没有真枪真刀地用过,这一脚踢出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有便衣警察黑着脸上来训何维:“谁叫你鲁莽行动的?万一擦枪走火,这责任你能负得起?”
苏亦晴突然暴发出来:“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刚才你们都在干什么?那枪逼着我时,你们谁在负责任?”
两个人从米线小店出来,阳光水银一样泻了一地,很温暖。亦晴问:“他的枪口对外,你抬脚的一瞬间,如果真的对你开了火,怎么办?”
何维笑了笑,“如果我死了,就算我还了欠你的!”亦晴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说:“何维,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只是,我们都没有珍惜曾经拥有的最好的生活!”
日子在支离破碎的那一刻,没有人会想到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那时都怨恨太多,遮住的感恩的心。
何维在第三天独自回了冰城。亦晴想在普洱多住些日子。何维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亦晴给马云凤买了衣服,也给何维的哥哥、嫂子和侄女买了东西。她说:“我不是宿命主义者,我不信命,但我认命,遇到什么,或者有着什么样的经历,来了,我不害怕!”
云南三月的蓝天白云下,何维紧紧地抱住了曾经的妻子。然后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他不想让苏亦晴看到他眼里的泪水。
起诉苏家父母和亦晴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每晚都做噩梦。他内心的挣扎没有人能明白,顶着个陈世美的骂名,白眼狼、狼心狗肺,也有社会新闻的报纸上这样写他。他觉得自己像只灰老鼠,于是自甘堕落下去。
可是生活连给他堕落的机会都不给,父亲何国强被查出患有癌症,然后是跟朋友合伙的公司被朋友卷包走掉。
像是打开了永沉海底的所罗门魔瓶,所有的灾难都铺天盖地压上来。能指望着谁呢?如果不是负了苏亦晴,她或许可以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也想,这样也好,好赖一个人,谁也不牵连。
哥哥何安只知道闷坐着。钱被嫂子付小敏管得死死的,一分拿不出来。马云凤拿出了唠叨抱怨的本事,每件事都不顺心似的。磐石一样大的压力狠狠地落到何维身上。
何维咬牙坚持着,他想送走父亲,也给自己的人生做个了断。
可是,父亲最后的日子,亦晴那样以德报怨,让他无比后悔。他知道没办法挽回这段婚姻,却还是想多陪陪她,至少让她能得到幸福。那也是他最后的仁慈吧。
于是,何维陪着苏亦晴去找曹可非。在面对胁持亦晴的歹徒时,何维救下亦晴,心里长久以来的包袱奇迹般放下了。
就像那段过了期的褪了色的感情,一切终将过去。
从普洱转身离开时,何维想自己真的该重新选择生活了。还有那么多年,还要好好地活下去,或者太阳红姑娘是个不错的选择。爱要门当户对,太阳红姑娘跟自己背景相当。
一婚浪漫,二婚时,现实占了很大比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初春的阳光很好,甚至有些许毒。苏亦晴的脚走得疼,那疼像是些许提醒。走到繁华一点的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一张面孔是亦晴熟悉的。看到很多恋人结伴而行,苏亦晴的眼泪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其实很久以来,自己眼泪已经很久了,会很坚强地不再哭泣。这一刻,在离家万里之遥的陌生小城,在与许许多多人擦肩而过时,她的泪水汹涌。
苏亦晴在普洱一共住了十天,她走了小城的每一个角落。买了一块很大的蓝印花披肩把自己包裹住。普洱的天很蓝,天上的云长了腿一样,走得飞快。
在离开普洱那天下午,苏亦晴坐在脏乱的小网吧里给那条微博留下了第29条留言:
我在普洱。我想象着我们一起在这里的样子。可非,我的需要不多,一杯清水,一条面包,一句我爱你!不过,如果还可以选择多一点的话,我希望水是你斟的,面包是你给的,“我爱你”是你亲口说的。我等你!
万斯如跟江淳的结婚宴上,希格、姜虹和亦晴喝得都有些高。斯如穿着夸张的婚纱来给姐妹敬酒,白色的婚纱像要被浑圆的肚子撑开。姜虹竖起大拇指:“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斯如,你厉害,奉子成婚!大的小的一起收了!”
万斯如过来搂着亦晴的肩膀说:“多亏亦晴啊,经历过那么多波折,遇到的人都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得,今儿不说别的,喝一杯,改天姐们儿专门请客,以谢大媒!”
亦晴心里早已释然。别说没跟江淳如何过,就是真有过,就是现在新娘是何维,自己也不会计较很多了吧?心就那么大,装了一个人,思念一个人,已经够满了。
江淳倒老当益壮的样子,在宾客间谈笑风生。姜虹用下巴指指他:“功夫了得啊?这么快就种下了!”
斯如搞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还没说什么,姜虹接了一句:“看紧点,这个时期最危险,别弄得才开了张,就关了店!”